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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稀落落,飘飘渺渺。不真切中,银鍠朱武看到箫中剑落入他的臂膀。
他染了尘土的白色衣袖上喷溅有赤红的血迹,烟火一样优美的形状。
不是他的。
是来自那个和它一样优美的、爱看烟火的身体。
“为什么?”银鍠朱武问。
没有歇斯底里,难过到听不出一丝情绪的问句。
“你告诉过我,一些人的死生,会是另一些人的契机。”箫中剑回答。
“为什么?”他锲而不舍地望着他半阖的翠绿的眼,要一个答案,“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明知天之见证,能取吾性命;明知认输,你还能随时来阻止我。为何不留著性命。”
“朱武,我不可能杀你……而我的存在,正是你的心魔。”
红发的魔王低低地笑出声,下巴贴着怀中人的额头,语调那么狠戾又温柔:“我不许你死,你要是敢死,我就让整个天下给你陪葬。”
“朱武,你所要倾尽的天下,每一个人,都有着和我一样的生命,每一个人,都有着和你一样的爱恨……任何人如我一般地死了,都会有人如你一般为他伤心。”箫中剑平静地说。
“这就是你就算必死,也要让我亲手杀死你的理由?为了给我上这最后一课?”银鍠朱武猛地拉开了距离,望着箫中剑苍白脸庞的金瞳爆发出恨意,继而,又回归悲伤,最终绝望:“你知不知道,我恨你……”
“知道。”
“但我更爱你。”他附在他雪白的耳边说,闭上的眼,藏起所有荒凉。那里面依旧灿金的瞳孔,也不过已成死去的沙土。“你也应该知道。”
“吾宁愿汝永远骄傲,可是终究……”箫中剑沉默了片刻,和嘴角鲜血一起从胸腔内部涌上:
“是吾贪心。”
你太多情,却又无情到不懂情为何物。
我希望你摆脱心魔回归自由,希望你能由本心做出选择走自己的道路……可是我又希望,你能在了解人和人性的可贵之后,再做出自己的选择。
除了这种最让你伤心的办法,我并不知道如何做到……让你也拥有,人心的,感同身受。
于我,死,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能不能让你面对自己。
但是要以这种对清醒后的你最残忍的形式死去,朱武,你非无罪之人,吾也并不无辜。
我并不能确定我死后会是什么,也许,什么都不会变化。
我无法,做那个见证者了。
但是我信任你,信任你的领悟。
终究,能够分化出朱闻苍日的灵魂,在最深处,是同源的。
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却又是同一个人。
箫中剑望着银鍠朱武深邃的面孔,英挺鼻梁之上,眉心比朱闻苍日更深的,岁月蜿蜒的伤口,将寒凉的手指放了上去。
感觉到额间冰凉触感的银鍠朱武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就是箫中剑翠绿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
静水,寒潭,冰山,雪莲。
其中有一个红色的魔。
骨节优美、冰雪一样的手指,沿着银鍠朱武的面部轮廓,描绘着透着哀婉的烈滟。
“朱武,其实你比你我所以为的,都要像朱闻苍日……终究,你们原本,是同一个人。”
终究缭绕着冷香的雪白色,停留在银鍠朱武金色的眼眸边,“不过,朱闻苍日的眼睛,是酒红色的。”
他炎热的手,握住他冰冷的指尖,他却不再看他。
碧绿眸中,瞳孔已经慢慢开始失焦。
也失去了银鍠朱武的影子。
“对不起……”箫中剑的声音低了下去,头往后仰去,望着似乎雪越下越大的天空,表情愈发模糊,快要听不见地说:“如果还能再见一次朱闻苍日就好了。”
果然,箫中剑想,自己还真是贪心。
跪在箫中剑身侧的红发魔王,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被从身体里抽离出来,顷刻间被送到了几丈之外,而原先自己所在的地方,那个抱着箫中剑的形象,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赭纱白衫,发间衣上都有宝石流苏垂下,暗红底的华服上花朵绚丽,枝叶繁复,藤蔓纠缠,盛开如最好的春风,满满的喧闹风流,暗藏一纹一理的缠绵,情深意重。
他半弯着腰,更紧地将那个冰雪一样的身躯抱在温暖的怀中,看不到表情,只能看见他半低着头,长长的红发垂落在箫中剑灰黑的身上,形成一个守护的拱穹,像是从喧嚣的春日穿越而来,只为静静开在严冬里的,一树桃花。
“箫兄。”久违了的声音,微微颤抖的叹息。
“朱闻。”箫中剑并没有说更多的话,而是缓缓闭上了渐渐失去光亮的,翠绿的眼。
“等我。”聒噪的人只说了这两个字。
“嗯。”
这是箫中剑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之间,默契得,从来不需要太多说话。
心之相印,毋需言语。
涅槃剑下,四野花开。
萱草之上,白雪飘零。
冰冷的温柔,落在箫中剑的身上,再不会化去。
银鍠朱武,就那么看着朱闻苍日,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抱着怀里的人,脸颊相贴。
他忍不住走过去几步,却看到那个人,温柔胜过地老天荒的酒红色桃花眼下,挂着一滴泪。
魔者,流血不流泪。
没有人比银鍠朱武本人有更深的体会。
可是眼前的人居然会有人类的泪水。
朱闻苍日……
银鍠朱武停在了原地,攥紧了又放松的握拳,终究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静静看着。
看着春风与冰雪,以这样一种方式重逢。
涅槃
鲜妍开遍,锦绣连绵。
一朵新生的花朵在月华之下,静静绽放,吐露芬芳。
以死亡换来的生机盎然,葱郁得甚至超过他们初遇的天邈。
天空却下着,似乎不尽的,落到箫中剑冰凉的身体上再也不会化去的雪,当朱闻苍日温柔地将他的身体放入自己刚挖好的墓坑时,已然薄薄积了一层。
他不舍地,用自己仅剩的体温,融化凝结在箫中剑眉毛、眼睫、发鬓上细小的冰晶。
真不想阖上这个墓穴,不想把黝黑的泥土,推到他雪白的脸上。
可是……
朱闻苍日最后低下头亲吻了下土中已经僵硬的双唇,摩挲了片刻。
有些事总是要做的。
哪怕再心痛,再不舍。
他立在那尊他刚用指力刻好的墓碑前,挺拔又沉重的背影,仿佛自己也是一尊墓碑。
背后传来的声音,一半轻蔑,一半恨意。
“你倒看好时机,趁我心魔甫除又心绪不稳,魂魄和身体契合最弱的时候强行突破封印冲出……但无肉身可附,几乎所有的精神力都还留在我体内,用仅有的一点精神力塑构实体,还动用功力刻碑……接下来,怕是就要彻底精灵耗尽,魂飞魄散了。”
朱闻苍日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专心致志地轻轻地拂过青石墓碑上微凝的结雪,不让它掩盖掉箫中剑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转过身来对着银鍠朱武轻笑着说:“怎么比得上,他死了,而你还必须活着。”
“银鍠朱武,我说过,你会让自己后悔。”朱闻苍日明明和银鍠朱武平视,却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正经的脸沉静起来,原本风雅无双的酒红桃花目,半是嘲讽半是悲悯。
“我知道,我的后悔,你不是早就全部看见了。”收拢了怨恨表情的银鍠朱武,只是颓然地回答,直至捂起自己的灿金眼瞳:“可是,我该怎么办?”
“他历练的道路已经结束,而你,需要求证自我的道路却刚刚开始。他用死,换回了你的重新自由。”
“自由么?还是枷锁?”
“你认为是什么,便是什么。就像你走向哪里,便是什么样的人。”
“那么你呢?你就这样,打算殉情,顺势逃避你的那份责任吗?”
“朱武,作为苍日的我,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箫中剑一直知道。我唯一的勇气,都是为了保护他,跟随他,那是我存在的意义。终究我只是你意外分化出来的神魂,这个世界本来就与我无关,我虽爱这大好山川,虽敬这黎民苍生,但说到底,唯有他是吾与这尘世的真实羁绊。他不会希望我为了他一个人负尽天下,但是没了他,这山河永寂,我也再一个人看不下去。他这般无私,我却与你一样,是有私的人,我从不是他,也成不了他,这些他都清楚……他也并不希望我活得如他一般寂寞沉重,有时候我甚至想,他也许是更希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