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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朋友,他也值得我去回报了……”
“吞佛童子,宵在那边,你可以过去了。”
叛出了异度魔界、心机最深沉的魔,站在雪地里,目送那和冰雪一体的人渐行渐远,最终复隐在冰雪中,仿佛不曾来过。
最终长叹了一口气:“该说你多情,还是无情呢,箫中剑。”声音喃喃在风里,已经湮灭在白雪茫茫中的人,听不到这样的叹息。
回转头,看到一个紫色的影子站在雪洞之旁,露出半张脸看着他,迫切又犹豫。
他走过去,捂上他雪白的手指,问:“冷吗?”
“箫中剑他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白夜一样貌美,还是个孩子的青年,他扬起头,倔强、平静、果断、没有悲伤也眼泪……天真还在,又多了依稀成长。
“不,他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吞佛童子对宵说。
“吞佛,你没有骗我?”
“我没有骗你。”心机魔把披着紫色皮草的青年揽入怀中,抚摸他如夜色的黑发,下巴抵着他的额头。
我没有骗你,他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只是,以不同的形式。
吞佛童子闭上眼,想起方才箫中剑对他说的话。
“他在这世上,有太多的枷锁,立场、爱情、责任,连我,都是枷锁的一部分。他放弃他的计划,并不因为他本就希望如此,不因为他觉得生命与和平值得维护,他不过是在扮演讨我喜欢的样子而已。夹在我与魔界之间的银鍠朱武,皆不是自由的银鍠朱武。就算作出选择,也不是他真实的本心。为了我,他会学着做人,可是,却怀着一颗魔心,所以才会有心魔。而我希望的是,一个真正止杀的银鍠朱武,他停止杀戮是因为他赞同人性的尊严、热爱人命的可贵,因为他也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和我同样的价值……而我相信,他终究会意识到这一点……”
“那么……他的爱情,就应该这样被牺牲吗?”
“在我之前,他也爱过。没有了我,他还有千年万年的机会,再去遇上一个值得爱的人……他有他自己的道路,而我,不过路过。”
“箫中剑,我该笑你低估了自己么……你真以为,银鍠朱武此生还会再遇上一个能令他心动如斯的人?……就算他还有心,爱却死了。”
“哈,”无喜无怒宛如神祇的人,终于面露悲悯,说出了他此生大约最残忍的一句话:“那看来终我一生,都是要负他一生了。”
傲峰的另一边,朝着十三巅行进的箫中剑,看向不知从哪来飘来,竟能穿越傲峰千万年的风雪飞霜,而精准落在自己肩头的,一瓣鲜嫩欲滴的桃花。
真是奇怪……人间如今,也是冬季了……哪里来的桃花芳菲。
可是,谁又说,严冬,就不能开出桃花来呢。
春风就曾来过,在他最寒冷的时候。
到他身边,到他心中。
生根,发芽,满树繁花。
苍日,你说的对,你是这世上,最了解吾的人。
也正如你说,吾亦是世上最了解汝之人。
能与你相遇,来过,在过,感知过,此生已是活过,不悔。
而吾,现在又要如何做,才能不辜负你的知己。
不辜负,这与你相遇的生命。
银发的剑者,肃穆地弯下身,庄重地抱出冰层下保存完好的女尸。
绝代佳人,天香国色,容颜如玉,宛若生时。
连发丝,都没有一丝凌乱。
他对她,最后一次行礼。
“吾应承过你,有生之年,吾在,汝在,如今,却是要破誓了,你的尸体、你的剑,我都无法留存在身边了,因为我终于明了,誓言存在的意义,是因为它所要维护的是善与美好,而活着的人,才是可以挽回善与美好的唯一所在。”
美丽的女尸缓缓化入剑炉,如雪归大地,消融不见。
“前辈,过去的对错已经不重要了,箫中剑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唯有涅槃,却是吾自己为自己造的剑,是吾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重重地敲下第一锤,说:“前辈,安歇吧,下一世,莫要相遇了。”
面目沉静,无喜无悲。
似告别,似迎接。
佛曾曰,涅槃。
终战
朋友在哪里交到,就在哪里决定生死。
人间已是寒冬,便是与朱闻苍日初遇的那翠绿茵茵的天邈,也失去了生机。纵是仍有不少叶未落尽的树,却还是令人觉得荒芜萧索。
万物有灵,失去内在灵气,便是与死无异。
“最能庆幸的感叹,是过去不再,但默契依旧。”红发金眸的魔王,自独角兽上骄傲地跨下,战靴激起微微尘土。燃烧的发,飞扬的眉,高高抬起的下巴勾着张扬又嘲讽的笑弧,英武不凡的面廓,表情半是热烈半是阴郁。
“箫中剑,我来带你回去。”
箫中剑看着他熟悉的面容,仿佛初见。
这绝不是那个诀别时,一边依依不舍紧紧抱着他的背脊,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却又一边要隐忍着放他走,甚至似乎必要时候会自己砍断自己不能放开的手指的银鍠朱武了。
带他回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无论如何,他都会将他留在身边,不管用什么方式。
甚至是,洗去他的自我意识。
这确实,不是银鍠朱武了。
又或者,如吞佛童子说的,是他的意识,却又不是他的。
魔族只是物种,当它的心也生出心魔,那才是真正的魔障。
此刻对箫中剑拿起斩风月的银鍠朱武,便是当日对朱闻苍日举起天之焱的箫中剑。
箫中剑只是缓缓地抽出那把,专门为了眼前人而锻造的天之神器,轻轻地,以对方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你问过我,若有一日银鍠朱武要杀人,箫中剑会不会来阻止你。我回答你说我会。”
而今,我来了。
晨昏交织,剑影刀光,衣痕沐血,不分玄赤。
“认输吧……你胜不了我。”白衣红甲上血污交错的战神已经开始失去耐心,面露焦躁与狼狈。
“求我认输……是认定你已经输了吗?”箫中剑其实伤得更重,鲜血染在黑衣之上看不出来,只是顺着手腕而下,沿着剑身绘成一条红线,无声浸入脚下灰土。
却只是语调清淡,甚至还略略带上了一丝笑。
浅淡得,令人心悸的,无色而艳。
“你真是固执得可恶。”看着那丝笑容,灿金的眸中幽黑的瞳孔再度收缩,折出一个心魔的形影。
有一刻他真想杀了箫中剑,杀了他,他就永远是他的了。
神魔相映。
最能消灭和勾出魔念的,皆是神。
而对魔最终的惩罚和救赎,也都是神。
“你要输了。”紧握着斩风月的银鍠朱武对跪坐在地的箫中剑说,脸上慢慢咧开一个笑容。
些许疯狂,些许阴郁,冷静又错乱。
就像很多年前,在傲峰上,另一个人眼中所出现的那样。
人或魔,原来都是一样的。
箫中剑看着银鍠朱武熟悉又陌生的眼瞳,轻轻摇了摇头,“朱武,”单膝立起身的地方,已是殷红血迹蜿蜒,他却只是轻轻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真正的天之见证,你还尚未见过。”
手中的剑锋上,突然凝聚起的寒气,在黑蓝的夜幕中,旋转着,晕染一片晶亮的荧光,精纯,至冷……越聚越多,几乎要汇成天上银河,星空斑斓。
“现在的你,可看到了吗?……真正的天之见证。”剑气和着风光月明,竟慢慢吸起天邈下瀑布之水,以龙卷之势上腾,冲破了银鍠朱武背后盘旋的气流,而在空中形成巨大的透明水柱,散发出萤绿清光,洗去了箫中剑脸上的尘土憔悴。
表情,只剩下平静的坚毅。
“无我无私,
无念无求。
舍己存道,
天之见证。”
清冷的声音,缓慢念出每一个字,语调平和,然而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如冰下深流静水转念飞升九天之上,龙泉乍倾,天河碎裂,寒凉清明之光溢满夜幕。
所见,唯可称其为神。
以武止戈,是为武道。
引聚着天之剑式至寒剑气的涅槃剑锋所至,却是万物复苏,鲜花开遍。
魔界第一刀,如主人一般所向披靡的斩风月,应声而断。
天空突然就落起小雪。
稀稀落落,飘飘渺渺。不真切中,银鍠朱武看到箫中剑落入他的臂膀。
他染了尘土的白色衣袖上喷溅有赤红的血迹,烟火一样优美的形状。
不是他的。
是来自那个和它一样优美的、爱看烟火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