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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之后,在一个明亮、炎热的初夏早晨,我抓起一个背包,穿上了新买的登山靴,穿过法国到西班牙的边境线,走上了高高的比利牛斯山。在午后时分,我饥肠辘辘地到达了目的地龙塞斯瓦列斯修道院,右脚跟上起了水疱。其他同走此段路程的人已经先到了那里,我们一起寄宿在房舍里。在临时起意的宣誓仪式后,第二天一早的非正式行走小组也已经排定了。我最后和一个穿着几世纪之前清教徒服饰的西班牙人排在了一组。他穿着一身垂挂的棕色长袍,带着一个顶端固定了一只葫芦的长长的玩意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练的在万圣节夜里“不请吃糖就要捣蛋”的孩子。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不说英语,我也羞于开口说学校里学过的那点西班牙文。在整整三天安静的行走之后,我的水疱越发严重,只好在潘普洛纳停一个星期休息,结果,我那位装束严整的向导没说一声“再见”便扬长而去了。
我十分悲惨,充满了孤单与焦虑。我长久以来建立起的孤寂的习惯让我被完全隔离,也没有资源可以求救。我对于自身最为糟糕的恐惧感——在这些恐惧之中,我无法像个男人一般地勇于承担——现在被证明了其实是一直存在着的。我来西班牙是为了看看我能否照料好自己,现在我可知道答案了。我坐在德尔卡斯蒂略广场上的艾鲁纳酒馆里,觉得答案不容乐观。我在海明威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啜着咖啡,决定了要卷起铺盖回家去,我性格中的优点和缺陷就此暴露无遗。坐在那里,看着广场上整齐排列的飞机树越久,我越是看到自己的努力是如何失败的,这种感觉后来一直萦绕着我。这是一个转折点,我心里很清楚。
与世界的疏离感愈加明显(2)
当水疱不再流血后,我买了一双新的红色耐克行走鞋,将那双靴子留在一个沉睡着的流浪汉身旁——他住在至今仍然环绕着城市一部分地区的那种古旧围墙围起的凹室中,然后,我独自启程上路。
晚上,我常常避开聚集着其他行走者的住所,选择那些小酒店、小旅馆独自栖身。当我选择停驻在朝圣者的客栈中时,我会觉得自己和别人之间那种巨大的距离感,就仿佛一堵不透明的高墙围堵在我身边,世界的另一半依稀可辨但却无法触及。这种屏障般的感觉过去被我消融在了酗酒之中,然而现在,我已经远离了酒精好些年头,我那天然的对于与世隔绝的倾向性便开始牢牢地钳制住了我,使我陷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我举步维艰,痛恨着脚下的每一步。
几周之后,我出现在西班牙中北部的高原之上,就在位于缺情少调的奥尔尼略斯德尔卡米诺村庄以外的地方。七月的酷暑仿佛僵在了那儿。当我一英里接着一英里地行走在低矮、病态的小麦田中时,阳光沉沉地向着我覆盖下来。大地变得干燥、龟裂。汗水顺着我的脸庞滴下,流进背包重负下的后背中。一只黑色的大乌鸦头顶上盘旋,接着又飞越而起。我心里对它的轻盈悠闲充满了怨怼,它一飞而过的距离就足够我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走完。我跪在地上,流泪、抽泣,继而对着老天爷放声大哭。我无所顾忌地向着天空挥动着拳头,求它让这样的煎熬快些结束。我跟它讨价还价,要求有人能来到此地将我接走,只要能把我带离此处便好——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所有行走者一样平顺地走下去呢?我对于自己孤立隔绝的处境充满了诅咒。为什么我要感受这种与世隔绝的重负呢?我呜咽得更加无法自持了,连鼻涕都顺着我大汗淋漓的脸往下流。
我重重地蹲了下来。我的那根步行手杖被丢在了20英尺以外,我是在大发雷霆时将它用力抛出去的;就连背包也被这样丢出去了。我用手指在坚硬的地面上扒拉着,面对自己,我感觉到窘迫万分。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天空,我又看到乌鸦盘旋而回。它在我头顶上方盘旋了两圈,又冲出了地平线。我立起身来,重新找回自己的手杖和背包,跟在它的身后蹒跚前行。
在令人厌倦的卡斯特罗赫里斯村,我找到了一间空房,一头栽进长达十二小时的无梦之眠。等到醒来时,我终于能胃口十足地大吃一餐,接着又继续上路。几天来一直相伴我行进的枯干麦田已经被抛在了身后,生命的迹象又开始回归到了卡米诺。一个小时后,我无来由地在一间谷仓旁停了下来,坐在一块树立起来的木板之上。事实上,现在就开始上午过半时分才有的休息还为时太早,但我还是坐了下来。自从早餐之后,我一直有种遗忘了什么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连自己的背包也变轻了。我远远地望向地平线,遥远处那座教堂的尖顶,昭示着下一个村庄还不在视野之内。我喝了一大口水,开始感到两肩之间的隐隐刺痛。突然之间,我笑了起来。这是我记忆中离开纽约之后的第一次笑。瞬即,我意识到什么东西不见了,什么东西在那天清早没有被我带上旅途,那种东西便是恐惧。突然之间,两肩之间甚至渗透到骨头里的恐惧不翼而飞了——直到那一刻,我才觉察到,曾经是我生命重心的恐惧感,曾经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的人生中但我却全然不知的恐惧感,已经远离了我。
两肩之间的刺痛持续并增加着。很快,我的全身都感觉到它了,就像是振动的传播一样。我觉得自己有形的身体在膨胀,似乎像是长大了——或是正在成长之中。我深深地呼吸着,张开手臂。我将头向后倾斜,开始唱起歌来。“谁人”乐团的歌《别跑调》就这么滑出了我的嘴唇。我根本不记得自己以前曾经唱过这首歌,但我居然记得所有的歌词,并且唱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勉强。
在西班牙中部的一座谷仓旁,我经历了同样的自在和欢欣,仿佛是当年抢到了“鬼灵精”的角色,又像是身处在芝加哥的旅馆里,只是这一次,我不需要靠着某种工作来隐藏自己了。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做回我自己。
接下来的两周仿佛迸发着光芒,每一步都带领我更深地进入到自己的版图中,我似乎跟整个宇宙合了拍。恰巧在一场倾盆大雨降下之前,我终于到达了自己选定的目的地。而选择在客栈里住宿,也让我刚巧避过了一大群野狗的包围,这群野狗将先行到达的旅人们吓得魂飞魄散。我遇见了极有吸引力的人们。他们过去都躲在哪里呀?每一天我的身体都变得更加强壮,当我在七月末昂首阔步走入圣地亚哥时,我有了一种一直想要拥有但在某种程度上却从未有过的感觉。我不需要什么确认了,也不需要外在的认可——我就是我自己,完完全全地活着,并且对于眼前这简简单单的一切满意极了。
等我回到家中时,一路上的经历已经改变了我。旅程中那强烈的欣悦感虽然渐渐淡去了,但是我对于自我的感觉却留存着并且愈加深化。就这样,我开始了旅行,不是为了工作,就只是为了旅行本身。
我回到欧洲,遍访那些以前曾去过的城市,重写我酒醉后的旅行史,将一份锐利、清晰的回忆留存给自己。我开始更长途的旅行,到过东南亚,也到过非洲。但我总是独来独往,常常在没有任何计划的情况下,到达某个地点,既无落脚处,也不认识任何人。我想要看看自己如何来掌控这一切局面,看看自己是否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我总是会明确地发现自己走过了一次次恐惧,每次旅行完毕回到家中时,便觉得自己能够更好地去面对它了。过去,表演上的成功曾赋予我一种假象,给我披上一层自信的躯壳,但我的旅行却帮助我真正认识了那个面具后的自己,并以信念来填满那个躯壳。通过旅行,我开始成长了。
旅行的意义
每一次当我告诉别人自己要外出旅行时,总是会听到诸如“哦,那日子可真是难熬啊”或是“太苦了吧”这样的评论。甚至连我的好朋友们,都常在与我的交谈中带着完全充满敌意的妒意——“一定是棒极了”,他们常会这么说。我曾经试着向他们解释并证明自己旅行的正当性,只是根本没有用。
旅行——尤其是对于很少旅行的人来说——常被当成是一种奢华或放纵,许多人会觉得,旅行会使个人时间无法得到合理的支配,他们因此而对旅行持否定的态度。他们总是会抱怨:“我真希望自己可以走得开。”即使我在精密计算之后得出了“在路上其实比在家里更省钱”这样的结论,他们还是会以怀疑的眼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