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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一切都是黄花寨的导演,与她将要嫁去的关家没有一点关系,更不知道,今天这里越热闹,自己今后的日子会越难过。喧闹的锣鼓声中,她也听不见路人在喊什么。她只是想,夫家这么看重与自己的婚事,把喜事操办得如此庄重、如此红火,对自己这样一个出身不净之地的弱小女子来说,也算是一个荣耀,一件幸事了。纵然蒙受了奇耻大辱,能最后得到这样的结果,只能是谢苍天谢佛祖谢菩萨了。
她本是盛京人,名字叫思琳,姓什么无人知道。六岁时家破人亡,被拐卖到苏州,在一个人家学了几年弹唱,十六岁时,被卖到妓院。两个月前,一个东北老板到苏州选妓,她被选中,随六七个姐妹一起来到已改称为沈阳的盛京。黄花寨来要人,本来挑的不是她,可选谁谁不去,谁都听说了那“十不全”的事。老鸨子惹不起黄花寨,就想了一个馊主意,大家抓阄,谁抓着谁去。要说这姑娘也真是命苦,三十多个人她第一个抓的,却一伸手就把唯一写有“黄”字的那个阄抓去了。这次,任她怎么哭闹,老鸨子都不理睬,一根绳把她捆得像个粽子似的。
被送进“十不全”的院子时,她一看见那十个怪人,立时就吓得昏了过去。以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她全不知道。醒来时,已躺在一间冰冷的黑屋子里,门上挂着锁,夜风中咣咣当当地响。
关东过客 第四章(8)
迎亲队伍终于走进关家大门时,天已经黑了。关家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大门口连个喜字都没贴。曲东民也不管这些,领着人像按犟驴似的按着关屏山与新娘子磕了几个头。然后,一把把两人推进新房,门上落了锁,钥匙交给关老太太,说,明天早饭前放人,早放一刻,关老爷就甭想回来了。
关屏山被锁在新房里,气得满地乱转,这一整天,他感觉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在千百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一会儿被人强奸一次,一会儿又被人强奸一次。满腔的怒火烧得他几乎要发狂,他看着床边那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艳红的盖头,他再也无法忍耐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左手扯下盖头,右手就欲挥掌打去,可手扬起来,却没有落下去。
他看见了一个娇羞羞、让人怦然心动的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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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过客 第五章(1)
花小尤此番黑龙江之行,好几次命悬一线,差点儿没能回来。
公历四月份,在沈阳已是冰消河开,枝头绽绿。在黑龙江却还是觅不到春的意思,刚刮两天春风,接着倒过了五日寒流,每天中午洇染出的那一点点春色,用不了个把时辰,就又变成了寒气,让人经常怀疑刚才所见是不是虚无的海市。
大肚蝈蝈说,山里也有海市蜃楼,一般都在这个季节出现。地下阳气拱出来了,天上寒气还没走,两股空气一交叉,一感染,就在山里形成了海市蜃楼。那景色,老壮观了,那楼都一千多层高,还能变颜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黄,一会儿又变成了蓝,楼里还有光屁股的女人在洗澡。花小尤问,你看见过吗?大肚蝈蝈说,没见过。花小尤又问,你爹见过吗?大肚蝈蝈说,也没有。花小尤再问,你爷爷见过吗?大肚蝈蝈不回答了,笑了,他知道,这花小尤又跟自己别扭上了,你再回答,她准会一路问下去,一直问到原始老祖,问到类人猿那儿。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路上,花小尤总是跟大肚蝈蝈别扭着。其实,大肚蝈蝈对花小尤蛮体贴的,每次吃饭,都是先给花小尤盛,盛得满满的,还不断地往花小尤的碗里夹肉。花小尤讨厌他的这种假殷勤,说,你那臭嘴用过的筷子埋不埋汰。大肚蝈蝈也不生气,买了一双朝鲜人用的那种铁筷子,找房东大嫂缝了个白布小袋,装进去,上边写着:花小尤专用,却挂在自己腰间。吃饭时,还是夹肉,就用这双筷子。大肚蝈蝈和李世礼、陶三林他们坐的是马爬犁,却给花小尤弄了一套狗爬犁,由十六只正宗西伯利亚雪地犬拉着。
这狗爬犁全东北见不着第二套,十六只狗清一色的白毛,四肢粗壮有力,奔跑的速度和耐力,丝毫不逊于快马。尤其是到了刚下过雪的松软地,这狗爬犁更显出它的与众不同之处。前边四只狗松了套绳,专管蹚雪,把雪蹚平蹚实,后面十二只狗则把套绳绷得紧紧的,奋力奔跑,十里地就能把马爬犁拉下二里。这狗爬犁跑起来也好看,十六只狗成两路纵队,队列足有十米长。狗身矮,跑着时又几乎伏在地上,腾起的雪粉如烟如雾,拥裹着狗身,远远望去,看不见狗,只见一条飞舞奔腾的雪龙,在嘶叫着,滚滚向前。
花小尤更喜欢坐在这爬犁上的感觉,这爬犁比一般的爬犁要长一些,宽一些,扶手上镀着金,跑起来特别稳。十六只狗在前边,肥厚的脚垫奔踏在雪上没有一点声响,狗们呼出的白汽与踢腾起的雪粉,组合起一团生动的云,狗儿们在云中忽隐忽现,活脱脱一群神犬,坐在后边的人于是就有了天的感觉,神的感觉,梦的感觉。
这些狗每只脖子上系着两个银铃,跑起来悦耳动听。花小尤物尽其用,把这些狗和它们的狗铃运用得恰到好处。她赶着爬犁疯跑时,给每只狗都加了两只铃,十六只狗一共六十四只铃,在寒冷的旷野中,叮咚在一起,热烈、火暴,酣畅淋漓,让人心潮翻涌,直想随之“啊、啊”地大叫几声。而到了高山深谷中,这些铃声与不断悠荡起的回声,组合在一个亢奋的声律中,浑厚、悠远,如晨雾中响起的洪钟大吕。夜深人静时,花小尤喜欢把爬犁赶得很慢很慢,慢得像悠车静止前的轻摆,狗儿们两个一对,悄没声地走着,挨挤着身子,耳鬓厮磨,说着平时无暇说及的悄悄话、体己话,花小尤把大部分铃都摘去,只留一只狗上的两个铃。那铃就在这时响起了,隔不长时间“叮”一声,隔不长时间“咚”一下,让黑黑的静夜不那么阴森,不那么死寂,不那么呆板,于是,人就晕忽忽地进入了清醒的梦里,人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飘飞而来……
这爬犁是大肚蝈蝈花大价钱从一个老毛子手里买来的,陶三林逗他:“把老箱底都掏出来了吧?”他只是一笑,为了花小尤,他舍得。花小尤呢,根本就没打听钱的事,只说:“这玩意儿不错呀。”操起鞭子就把爬犁赶走了,连声谢都没说。大肚蝈蝈又是一笑,偷偷地嘀咕一句:“真是‘黄带子’的后人,纯种的。”花小尤恰好把爬犁兜了一圈回来,听见了最后三个字,问:“你说啥?”大肚蝈蝈支吾着:“啊,我是说,这狗都是纯种的。”一旁的李世礼、陶三林哈哈大笑,花小尤知道大肚蝈蝈的臭嘴又喷粪了,照他身上就是一鞭子:“吃屎的狗还能喷出好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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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过客 第五章(2)
其实,花小尤倒是不讨厌大肚蝈蝈,就是烦他那张嘴,什么嗑都往外吣,尤其是在台上,那脏话说得经常让花小尤感到无地自容。说他,他还振振有词:“你以为这是你的法国喜歌剧呀,看的人都是老爷夫人小姐太太,这是二人转,是给老百姓看的,是给放山的,打猎的,下窑的人看的,就像农村人吃的棒子面大饼子,就这么粗,就这么牙碜,就这么硬。东北人多苦啊,一年累到头了,也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就是想看看戏乐呵乐呵,咱就给他们演,也让那山风吹裂巴了的脸、让苦日子憋裂了的嘴舒展舒展,让那黄连水泡着的心欢实欢实,我的好妹子,大清朝可不是我唱二人转唱垮的,民国也不是我骂人骂出来的,我一辈子不拉不撒,人家地里该长庄稼长庄稼,该长大烟长大烟,不缺我这泡尿,也不缺我这泡屎!”
一番话说得花小尤竟无言以对,自打圆场地说:“好啦,我也不跟你辩了,看在你给我买的这个爬犁上,以后你愿意骂就骂吧,不过,我是有言在先的,我可不会跟着你骂。”
大肚蝈蝈高兴了:“那当然,你是旦,我是丑,你只管唱你的戏,扮得越美、唱得越动听越好,你是碧波仙子,我是王八犊子,什么出乖露丑、丢人现眼,扣屎盆子、甩大鼻涕的,都由我来。”
这对百年难寻的东北二人转黄金搭档就这样在黑龙江一路唱了开来。
平常行路时,总是大肚蝈蝈与其他人赶着两个三套马的爬犁走在前边,花小尤和老关东则坐在后边的狗爬犁上。
慕雨潇希望老关东跟着花小尤他们,顺便找一找自己失踪多年的妹妹,老关东这么多年一直承担着这个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