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梁实秋不仅勤于给妻子写信,据他的次女梁文蔷说,30年间他给她写的信达1000多封!我访问过多位梁实秋亲友,也都说手头有许多封梁实秋的信。虽然无法精确统计梁实秋在漫长的85个春秋中究意写了多少封信,估计起码有一万多封是不会错的。以一封信5百字计算,有七八百万字之多,也许远远不止此数。
书信是作家的另一种形式的著作。在书信中,可以无拘无束地讨论各种见解,明明白白披露自己的心境,是“透视”作家极好的窗口。正因为这样,我编了《梁实秋情书选》一书,我以为这本书远远超出他与爱妻谈情说爱的范畴,而是梁实秋晚年生活的真实记录和内心独白,既具有阅读价值、文字价值,也具有研究价值和史料价值。这将是梁实秋一部特殊而又重要的遗著。
1994年9月23日,台湾作家谢武彰先生给我发来一份传真。那是前一天台湾《民生报》文化版的一篇报道,巨大的七个黑体字标题,使我吃了一惊:《韩菁清悄悄走了》!
报道一开头便写道:“文坛耆宿梁实秋的遗孀韩菁清上个月底因脑中风送仁爱医院急救,延至8月10日过世,年六十六岁……”
我简直难以置信。因为1994年4月间韩菁清在上海衡山宾馆跟我握别时的话音,仿佛还在我的耳畔回响:“过了盛暑之后,到上海来过中秋节。”那时,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壮健。
台湾报道所称韩菁清六十六岁是不确切的。其实,她只六十三岁。女人的年岁通常是个敏感问题,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女人。我在采访她的时候,不便于直截了当地问她。我记得,她曾说过她命苦,因为她属羊——女孩属羊命运乘戾;她又说自己的生日是重阳节。据此,我就算出了她的准确的生日;属羊,意味着生于辛未年,用万年历算出辛未年9月初九,亦即公元1931年10月19日。
她听罢,哈哈大笑,说是我头一回查清了她的“年龄秘密”,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公历生日——她向来是在重阳节过生日。从此,她除了在重阳节过生日外,每逢10月19日也要过一回生日,而且笑称这是“叶永烈用他的‘科学怪脑’给我算出来的生日”!
我深为她的猝逝而痛惜。我赶紧拨通她在大陆的亲属的电话,他们居然都还不知道她的去世。我又连忙写了报道,传真到上海《新民晚报》,当天就登出了她在台北病逝的消息。
我写《傅雷画传》(1)
一本父亲写给儿子的家书集,成了中国的畅销书,一版再版,印行了一百多万册。
这本书的封面,出自名家之手:蓝色的封面上,画了一支洁白的羽毛笔。
蓝色象征海洋,表示家书穿洋渡海;白色表示不俗,象征作者高洁的品格。
羽毛笔的含义是双重的,一是象征翻译家——因为作者是中国著名翻译家,所译的大都是十八、十九世纪法国文学作品,当时法国作家是用羽毛笔写作的;二是象征家书——鸡毛信。
哦,那支羽毛笔,仿佛飘飘欲飞,在蓝色的大海上空飞翔、飞翔……
这本家书集,就是《傅雷家书》。
封面的设计者是著名画家、曾经担任中国工艺美术学院院长的工艺美术家庞薰琹,傅雷的好友。
傅雷,他把毕生的时间,凝固在十五卷《傅雷译文集》中,共约五百万言。他把手中的笔,化为一座架在中法之间的文学桥梁,这座文学桥梁,永存于人世。
至于《傅雷家书》,却是傅雷生前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出版的书。然而,如今傅雷最广为人知的著作,是《傅雷家书》。《傅雷家书》的影响,甚至超过了傅雷的译著。
为什么一本家书集,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
生于艰难,死于危世。傅雷的一生,历处逆境。他的这些家书,在写作时只是与儿子作纸上倾谈,无拘无束,心里怎么想的,笔下就怎么写。它是傅雷思想的真实流露,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颗纯真的心灵。《傅雷家书》的巨大魅力,正是在于傅雷高尚的人格力量。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可以说是傅雷品格的生动写照。他非常喜欢这两句诗。 这是《全汉三国两晋南北朝诗》中无名氏的诗,原作全文是:
生年不满百,
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
何不秉烛游。
原意是说,人的生命不满百岁,可是常常为身后的事忧愁不已。既然人生短暂,又昼短夜长,何不持烛夜游,及时行乐呢?原诗的意思是消极的、颓废的。
但是,傅雷先生截取了前两句,含义就大不相同。1963年7月22日,他在给傅聪的信中写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此二语可为你我写照。”
1985年5月27日,我在上海采访傅聪时,他说,他的父亲傅雷最喜欢这两句诗,作为座右铭。他的父亲的特点就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傅聪说,父亲总是忧国忧民,为整个人类的命运担忧。他是一个想得很多、想得很远、想得很深的人,是一个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的人。
傅聪记得,在1948年,印度民族运动的领袖甘地被极右派刺死,消息传来,父亲傅雷悲愤交集,三天吃不好饭……正因为父亲傅雷“常怀千岁忧”,所以他的心灵常受煎熬,常处于痛苦之中。
傅聪还对我说,他的父亲是“五四”一代中国典型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不应当只是理解为“有知识的人”,亦即英文中的Intellectual。知识分子应当是Instruction,即有思想的人。知识分子是社会进步的先锋队。也正因为这样,许多进步的知识分子在历史上总是命运坎坷,如伽利略、哥白尼等等。他们总是保持自己独立的见解,不做“顺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我写《傅雷画传》(2)
《傅雷家书》,也可以说是一本忧国之书,忧民之书。尽管傅雷受极左路线*,不得不终日蜗居,与世隔绝,但是他的心是博大无涯的,紧紧地与国家的命运、人民的哀乐相连。
傅聪说,透过父亲写给他的那么多家书,足以看出父亲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人,充满父爱的人。《家书》谈的是做人的原则、艺术的修养。父亲既热情,又细致,细小到衣、食、住、行都要管,什么都替你想到了。傅聪坦率地说,有优点必然有缺点,他以为父亲过于严格、慎微。他大笑道,幸亏他一半像父亲,另一半像母亲,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宽容、乐天的品格。
我曾说,我作为上海作家,向来很忌讳写上海作家。傅雷与戴厚英是两个例外。傅雷与戴厚英都是命运乖戾、受尽“左”的压迫而死于非命的上海作家。我多次采访戴厚英本人,为戴厚英写下了纪实长篇《非命》。
我关注傅雷,最初是从关注傅聪开始的。
喜欢音乐的我,很早就注意到中国音乐界的“两聪”——马思聪和傅聪。这两“聪”都曾有过“叛国分子”的可怕名声。我为内心痛楚、客死美国的马思聪先生写下了纪实长篇《风雨琴声——马思聪传》。
1979年4月,傅聪从英国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国,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上海,出席父亲傅雷*昭雪的追悼会和骨灰安放仪式。这时,傅雷的冤案已经*,可是笼罩在傅聪头上的“叛国者”阴影并未散去。关于傅聪的报导,在当时是严加控制的。就连傅聪的报道不能超过多少字,必须安排在第几版,都有严格的规定。我当时从《中国青年报》的一份内参上,看到详细的傅聪的动向报导,傅聪又爱国、又“叛国”的曲折经历,引起我的关注。
我对傅聪有了些了解之后,我发觉他和他父亲傅雷都有一颗火热的爱国之心。尽管当时无法发表关于傅聪的报告文学,我还是以他为模特儿写成一万五千字的小说《爱国的“叛国者”》,在1980年发表于《福建文学》杂志。
我采访了傅聪,又采访了傅敏。我的视线转向他们的父亲傅雷。我采访的范围逐步扩大,内中包括傅雷夫人哥哥朱人秀、傅雷的老保姆周菊娣、梅月英(荷娣),傅雷夫人侄女朱佛容;傅雷的许多好友:著名作家柯灵、楼适夷,数学家雷垣教授,翻译家周煦良教授,声学家林俊卿教授,音乐家丁善德教授,小提琴家毛楚恩教授,翻译家严大椿教授,法学家裘劭恒教授,傅雷干女儿、钢琴家牛恩德博士;傅聪的好友:中央音乐学院院长吴祖强,中央音乐学院周广仁教授,钢琴家史大正,上海音乐学院吴乐懿教授,上海音乐学院李民铎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