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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颜听闻有宋军来援,便命怀都、王良臣等分兵阻击,两军于常州附近的五牧相遇。
王良臣曾经与张全相识,知道他无甚能耐,便与怀都商议后自去宋营劝降。
张全本来无胆无谋,又见元军气盛,早就心中畏惧,此刻一见王良臣前来,忙命请入帐中,又置酒设宴款待,并令诸将相陪。
王良臣以为宋军必降,不由愈发得意,便道:“大军来既已至此,临安早晚必陷,诸公何不趁此得个功名,岂不如为宋廷枉送性命?”
张全心有所动,低头不语。
朱华心直口快,当下骂道:“无义狗贼,却在此胡言乱语!”他说的是广东话,王良臣却是难以明白。
麻士龙猛然掀翻面前酒桌,厉声道:“直娘贼,今日便宰了你祭旗!”说罢便大步走上前来。
这几句话王良臣却是听的懂了,立时脸色惨白,忙叫道:“张大人,这……这是何意?”
张全大骇,连忙起身叫道:“麻士龙,汝要作甚?”待他正要上前时,手臂却一把为尹玉拉住,又哪里动弹的了。
麻士龙一脚踹倒王良臣,对身旁小校叫道:“快支起口大锅,里面倒上滚油。”
王良臣一闻此言,顿时如杀猪般哀号起来,那些宋营兵士平日里早恨透了元军,特别是王良臣这般汉奸,此时一得将令,便立时将柴薪堆好燃着,又支上口大铁锅,倒上半锅上好的菜籽油。
不一会,大帐内便浓烟滚滚,张全虽被拦着,口中却仍大叫到:“两军阵前,不斩来使。”
尹玉冷冷道:“斩使立威。”张全见尹玉面色严峻,眼神迫人,心中又惊又惧,便不敢再有言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麻士龙一把提起王良臣,直将他掼入铁锅之中。
王良臣惨叫几声,便再无响动,霎时间,油菜籽的清香与人肉的焦臭味混在一起,实是难以入鼻。
朱华连声叫好,哈哈大笑,张全却是面色铁青,紧咬嘴唇,神情可怖。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危局(四)
烹死王良臣后,尹玉与麻士龙命令麾下赣州军出击,突袭元营,朱华亦率军相助,张全却是怀恨在心,按兵不动。
怀都本来听了王良臣一番吹嘘,深信宋军定会不战而降,便也未部署防备,只在营中静候消息,却不料忽闻四周喊声擂动,兵戈相交之声不绝,心中知道不好,忙出营上马督战。
麻士龙手舞口飞镰大砍刀,来往冲突捭阖,一时无人能敌。
元将胡里喝见麻士龙勇猛,心中怒气催动,当下怪叫连连,直冲到近前,抬起枣木槊便刺。
麻士龙叫声“来得好!”用刀杆拨开长槊,反手便是一刀,胡里喝连忙低头闪避,却不料麻士龙招数用到一半,忽然变砍为劈,直取对方顶门。
胡里喝听见刀锋呼啸之声,心中已是肝胆俱丧,匆忙中只得举槊便挡,却听一声脆响过后,自己手中槊杆已断为两截。
胡里喝惊魂未定之季,麻士龙大刀又已砍来,这一次却是稍稍偏了些,只将他头盔削掉。
此刻一阵秋风扬起,胡里喝顿时披头散发,头皮又凉又麻,只听他惊呼一声,急急丢掉两截断槊,回马便要逃走,麻士龙大喝声“哪里去!”说罢催马向前,轻舒猿臂,一把将胡里喝夹下马背,丢在地上,自有小校过来捆了。
元将火麻也赤见胡里喝被擒,正要飞马来救,却不料被尹玉的亲兵丁连捷一刀砍断马腿,顿时跌将下来,直率了个浑身青肿,当下也被宋军绑了。
怀都远远窥见二将被俘,不禁气急败坏,正要挥军前进,却见周遭兵士纷纷丢弃盔甲,只没命的奔逃,心中知道大势已去,连忙收拾残军往常州退去。
尹玉、麻士龙等一见元军逃遁,便命全军追击,直将怀都迫到常州城东的陈墅。
宋军得胜后拔营前进数里,进驻虞桥。
张全见赣州军竟能旗开得胜,心中自是又嫉又恨,却装出十分大喜的模样。
伯颜见怀都狼狈而退,又听闻王良臣被烹,胡里喝、火麻也赤被生俘,真个是气的七窍生烟,当下将怀都怒打二十军棍,留下忙兀台、完者都等继续围城,自己亲自率主力赴虞桥,欲与宋军决战。
虞桥地处常州洛阳镇,正是京杭大运河流经之地,实为要冲之所。
伯颜安营后,日日命兵士怒骂叫阵,要激宋军出战,尹玉、麻士龙、朱华等虽是为人粗豪,却绝非不通军略之辈,他们见元军气盛颇盛,便只掘堑濠、筑土城,并不与战。
两军一连相持几日,伯颜无奈,又命吕文焕与宋营外叫喊劝降,文焕早在新郢城下便吃过苦头,是以此时虽不敢抗命,却身着重甲,又带上亲兵数百,围在身前。
待到吕文焕刚叫几声,却远远瞧见宋营有两根旗杆上各挂着一个人头,定睛看时,正是胡里喝与火麻也赤二人,当下惊骇无比,差点从马上跌落,便慌忙退回营中,将此事报知伯颜。
伯颜闻言大怒,自此再也按耐不住,便下令全军总攻,直扑宋营。
在虞桥东南半里有青龙冈、土龙冈和黄龙冈,岗前的东井潭、西井潭便是宋军所筑的土城和堑壕,土城西二百公尺处有一郭城墩,便是宋营大帐所在。
听闻元军来袭,麻士龙一马当先,率军直突阵地,尹玉和朱华分别出兵两翼,与元军对攻,张全率淮军坚守本营,以为殿后。
当时虽近深秋,江南一带却是景色怡人,颇有绿意。只见稻田桑林之旁,小桥流水之间,两军杀声震天,奋力相搏,都不肯相让一步,直战至傍晚时分。
夕流辉映,伯颜策马立于一处土坡之上,左边是骁将百家奴,右首是吕文焕,正自指挥布战。
麻士龙大刀飞舞,左突右冲,未几竟深入元营腹地,自己周遭的兵士亦是愈拼愈少,最终不剩一人。
伯颜暮地里瞧见远远有一将浑身是血,正飞马奔来,不禁惊道:“此乃何人?竟能突出吾军战阵?”
便在此时,麻士龙也瞧见坡上诸人,他虽与伯颜未照过面,却认得一旁的吕文焕,当下大喝一声:“叛国奸贼,速速受死!”言罢怒目圆睁,横刀猛冲过来,很快已至半山。
百家奴提矛在手,正要上前撕拼,却见伯颜鞭梢一指,周遭蒙古亲兵纷纷擎出狼牙箭,张弓便射。
但听“嗖嗖”数声响起,麻士龙的战马本来载着主人驰骋一天,早是精疲力竭,现下又连受几箭,登时嘶鸣而倒,将主人掀下马来。
麻士龙着地后大喝一声,立即翻身而起,手中仍然举刀杀来,却不防心口上中了一箭,顿时剧痛难耐,再也支撑不住,不由单膝跪地,口中鲜血汩汩而出。
伯颜见他如此英勇,也不禁赞道:“好壮士!”说罢下马前行,走至麻士龙近前。
吕文焕忙道:“丞相……”伯颜摆摆手,示意无妨。
便在此刻,麻士龙忽然挺身站起,高举大刀便要劈下,吕文焕和百家奴等顿时惊呼起来。
伯颜不想敌人竟未身亡,当下心头大骇,却是避无可避,只好闭目等死。
半晌,大刀并未砍下,待伯颜睁眼看时,只见麻士龙满嘴是血,兀自怒视自己,手中大刀虽举过头顶,却早已气绝,再也劈不下来。
伯颜方才长舒口气,叹道:“此乃真猛士也!尔等速速将之好生安葬,不可伤害其尸身。”
麻士龙殉国后,宋军渐渐支持不住,尹玉、朱华不得已且战且退,却发现张全全军早已拔营而起,走的不知去向,二人也只好往五牧一带撤兵而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危局(五)
待兵马退回五牧,尹玉拔出腰刀,直奔张全大营,朱华知他定是恨极张全不战而遁,心中却害怕出事,便也在身后跟着。
尹玉用刀拨开帅帐,却见张全正坐在里面饮酒,不由怒火更盛,大骂道:“好奸贼,吾等拼死苦战,麻将军生死尚且未卜,你却在这里快活。”言罢挺刀直扑而去。
朱华连忙一把抱住尹玉,口中大叫道:“将军不可鲁莽!”
张全吓得脸色发白,酒劲顿时醒了一半,赶忙鼠窜而出,边跑边道:“汝这蛮夷小吏,竟敢谋害朝廷命官,吾定会告知陈丞相,好好参你一本。”又对朱华道:“吾军既败,士卒逃遁难禁,却关我甚事?”
朱华不去理他,只死死抱住尹玉,大叫道:“将军不看吾面无妨,却须为文大人想想。”
尹玉一听不错,当下强压怒气,以刀尖直指张全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