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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时代-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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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这么一个简单的信念度过的?不管相信的是什么,继父总是相信了。陈卓然也很想相信什么,他相信什么呢?
  当他注意继父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大姑。大姑,一个典型的皖北妇女,踩着一双解放脚,摇摇晃晃走在公寓锃亮的打蜡地板上。你切勿以为大姑只是一个围着锅台转的女人,事实上,大姑是一名共产党员。早在土改的时候,十六岁的她,就是积极分子。全国解放,她们几个未出阁的闺女,挑头成立互助组,还登上了省报。就在这时,收到同宗哥嫂的信,希望她出来帮他们带孩子。开头她是不肯的,但是,乡里,县里,都来做工作,最后,本家哥单位里的一个干事,专程从上海过来,要带她走。她的爹已经死了,还有个娘,虽然舍不得,但也一个劲儿地劝她去。老人明智地想到,去哥哥家是女儿的一个归宿。她流着眼泪,将换洗衣服打一个小包袱,里面压着她的组织关系,跟来人走了。这一年,她二十六岁,在家乡,对于一个闺女,这实在是太大的岁数,娘家真留不住了。上了火车,她就把齐肩的短发窝起一个纂,似乎是向闺阁告别。她的丰饶的青春时代,永远地留在了淮河边那一片贫瘠却亲爱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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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邂逅(2)
大姑来到的时候,陈卓然家已经有四个孩子,最大的六岁,最小的那个还在吃奶,母亲却得了肝病。父亲,就是大姑的本家哥哥,带着一身的伤,也是要人照顾的。大姑的到来,简直是救了这一家。她背上绑一个,手里抱一个,第三个拽着她的衣角,最大的那个,被她吆喝着打油打醋。她的另一只手则在锅上炒菜,盆里和面,淘米洗衣,掸尘擦灰。自她来到,这套公寓里便充斥着热辣辣的葱蒜味、豆酱味、蒸馒头的酸甜的酵母味,这就是过日子的气味,养儿育女的气味。
  陈卓然初来上海时,只听得懂大姑的话。所以,大姑就是这陌生世界里的一点熟悉,使他不至于完全与原先的生活隔绝。当年他在接他的人背上熟睡着进了这家门,一醒来就挣着往外跑。最后,是大姑过来,往他脏兮兮的小手里塞了半块馍,他便安静下来。下一日,大姑放一缸热水,揿他进去,他嚎得像个挨宰的猪。洗完,大姑还是往他手里塞半块剩馍,让他止了声。六○年自然灾害,陈卓然已经读中学,住在学校,吃粮是定量,长身体的年龄,整日在饥荒中度过。每次周末回家,周日晚上返校时,大姑都会交给陈卓然一个手绢包,包里是三个或四个凉馍。到底还是孩子,又被肚饥煎熬着,自然注意不到大姑浮肿的脸和脚踝,想不到这是大姑嘴里克扣下的口粮。
  那一日,游斗市委书记,老头立在高台上,车缓缓从陈卓然家的公寓底下过去。临街的阳台、窗户,趴着看热闹的大人孩子。大姑她,就躲在门背后哭泣。陈卓然看着哭泣的大姑,有一刹那的好奇:大姑她是怎样的人呢?继父和大姑,这两个质朴的人,有一种使他思想沉淀的作用。他感到一时的清澈。于是,他开始审视,审视他最近旁的世界。陈卓然是个喜欢思辨的人,他思辨的材料大多来自于书本,其实是第二手的,此刻,他注意到了另一种材料,它们来自于日常生活。它们是质朴的,芜杂的,可是它们的生动性却吸引着他。
  这是一个困难时期,也是个令人兴奋的时期,陈卓然的吸纳力空前活跃,他简直是贪婪地,汲取着可能接触到的一切。而他的外表,则格外的安静。他天天在家,就像一个隐居者。有时候,看书看累了,他走出家门,骑车在街上兜风。经过街头临时搭建的舞台,有红卫兵的文艺宣传队在表演。有一个女孩在唱一首称颂军民感情的歌曲,悠长高亢的慢板,间着泼啦啦一泻如注的剁板。陈卓然不由听入了迷,然后想,革命时期的艺术也进入了新阶段,不再是简单粗暴的造反歌了。在非常时期,更新换代总是急骤的。他多少是怀了遗老的心情,隔山隔水地看这个时代。骑着骑着,就骑进了那所大学的校门。这时候,他看见了阿明。阿明的态度叫他喜欢,王校长的故事也很有意思。他的表情那么羞怯,红着脸,生怕听的人笑话他异想天开。这是他过去熟悉的人所不具有的。陈卓然没有想到,仅是第二日,这个羞怯的孩子就来敲他的门了。
  阿明远不是陈卓然谈话的对手,他并不具备像陈卓然那样的思想武器。但在内心里,积蓄着许多无可名状的感性体验,自成一体。他们俩在一起,都是陈卓然说,他听。看起来好像陈卓然在向阿明宣讲,而陈卓然觉得,这依然是一场对话,阿明是回应他的,只不过是以另外的方式。有一次,他说话的时候,阿明替他画了一幅肖像,第一眼,他不觉得是他,再一眼,认出来了。他的脸藏在铅灰色的笔触里,远远地看着自己。那么,陈卓然的话,阿明又有几分确切的理解呢?他隐约地感觉到,陈卓然讲的那些概念里含着一种秩序,可以用来划分他的感情。可惜,不知是哪里,就差那么一点点,接不上。他还常常想起王校长,听王校长说话,心里某一处会亮起,可等他说毕,那一处又熄灭了。也是差那么一点点。要说,他们两下里其实都隔膜着,隔膜着,他说他的,他应他的,却又形成一种默契。
  阿明带陈卓然去江边码头。陈卓然印象里的黄浦江实际只是外滩那一段,背倚着殖民时期的乔治式建筑,树木花草,车流人行。而这里却是粗粝的风景。挤挨着的轮渡趸船,江水长年浸淫,外壳锈蚀。防波堤是残破的,水泥剥落,裸出砖块,有些地方,只余下水泥桩,兀自立着。对岸是厂房和烟囱的轮廓,犹如一幅早期工业社会的灰色剪影。回来的时候,他们从徐家汇天主教堂底下驶过,忽然之间,阿明问陈卓然:你说什么是唯物主义?陈卓然答道:是客观。什么是客观?是存在。什么是存在?可证实的。很好,可是你发现没有,唯物主义好的地方也正是它的问题所在,那就是从人出发;你看见,你认识,你证实——所以,它又是最主观的!陈卓然同学尊敬地看着阿明老师,阿明变成了王校长。哦,王校长,你在哪里?阿明伏下身子,握紧车把,两人驶入灿烂的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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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三个朋友
南昌在小老大的追悼会上,看见了陈卓然。就好像小老大将他还给了陈卓然,这一日,南昌便去了陈卓然的家。陈卓然的房间里还坐着一个面色白皙、身材颀长的青年。南昌只一眼便看出,这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而是——小市民。南昌不明白,这位思想者如何会结交那样的朋友。而且,看起来,他们之间还有着一种默契,使他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南昌不由生出妒意,他不再说话,闷闷地坐在一边。他发现陈卓然变得谦和了,在他们过去的的交往里,陈卓然永远是个说教者,现在,他却在聆听阿明。可是,阿明说了什么呢?阿明什么也没说。南昌想:这太不公平了。南昌与陈卓然分手之后,陈卓然显然在朝某一个方向发展,日臻完善;而南昌呢,遍体鳞伤。他不由自惭形秽。他突然间开始说话,滔滔不绝,说第四国际,说他们这一代青年的使命,说国际共运的继承和发展……他的激动表情使阿明愕然。陈卓然则微笑着,说了一声:小托派!这一句玩笑本是亲切的,可南昌勃然大怒,积郁着的委屈、妒嫉、失落,一下子涌上心头。他陡地立起来,指着陈卓然骂:赫鲁晓夫!修正主义!陈卓然也愕然了,想辩解,被南昌一个坚决的手势止住了——你有什么呢?不过是娘老子的资本,可以供你自由选择信仰;信仰对你这种先天的进步者,不过是点缀、装饰。你知道什么是革命?是脱胎换骨,是凤凰涅槃,是疼痛——南昌的喉头哽住了,一声抽咽顶上来,他使劲压住,最终还是丢人地哭泣起来。掌声响起,陈卓然仰在椅上,击两下掌。这动作多少是为掩饰窘态,但在南昌,则是无限的轻蔑。他站起来,整整衣服,推门走了。
  几天以后,南昌出得家门,骑上自行车,听见有人喊他。四下里一看,见对面马路上站着两个人,对他笑。是陈卓然和阿明。他一扭头,不理睬,照直走他的路。那两人车转龙头跟上来,他加速,他们也加速,只听陈卓然在身后喊:你还要怎么?不依不饶的!阿明跟着喊:算了,算了!南昌不回头,陈卓然就来撞他的车。阿明趁机超过他,试图拦截他。三人纠缠一阵,正好到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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