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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状。
倒是我身边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挺彪悍结实的,他再次纠正我的动作:“手背后交叉,臀部抬起,不能靠墙壁。”我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其实很难完成得完美的,甚至可能是不及格的,这样就很可能引起对方的不满,而招徕非礼或者暴虐的借口。
我努力地纠正我的动作,竭力地使我的动作符合规范。当这样的动作在我的努力之下趋于比较完善之后,我觉得我的两股产生了很强大的压力,酸胀的感觉立式升腾起来。
这是,我不觉闪回到我读书时代的政治课课堂。我们的政治课老师经历了他这个年代的特殊的岁月,他曾经很多次用“喷气飞飞机”的字眼歌颂红卫兵小将的丰功伟绩,据他说是腰弯下来,前倾成九十度,两只手从后背斜出,保持直挺和对称,胸前还要挂一个很大的牌子,上书“我是孔老二的门徒”。
我以为政治老师的演绎跟我们未来的联系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或许只能成为政治老师的传奇和他这个时代的标签了。但现在,活生生的事实降临到我的头上,无穷无尽的灾难要启程了。
那个瘦高个审视我一阵之后,终于发话:“你叫什么名字?”
“朱长风。”
“今年几岁?”
“三十六岁。”
“哪里人?”
“上海人。”当我的话刚落音,监舍里发出一阵骚动,很多目光又重新投来,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我坐了很多次牢,还没碰到过上海人呢?”
我感觉我成了稀罕物。
“犯什么罪进来?”瘦高个继续他的盘问。
“我没有罪,是对方诬陷,是对方先动手……”我觉得可以一气讲下去。
“拘留证上写的什么罪?”声音有点严厉,瘦高个不喜欢听我的辩解。
“伤害罪。”我觉得没必要解释了。
“有没有法医鉴定?”
“有的。”
“上面写的是轻微伤、轻伤、还是重伤?”
“轻伤。”我略微停顿了一下,终于说出口。
“那你出不去了。”瘦高个松了口气。
我不自觉地朝他看了一眼,感觉他在为来了一个不能被释放的新同伴而庆幸着。
“你要被判处一到三年的有期徒刑,可能是一年半。”我很惊讶于他对法律的娴熟,俨然,他就是法官一样。
从他的语言中,我深感到法医鉴定的权威性……因为瘦高个特意问到了有没有法医鉴定,看来一个无中生有的法医鉴定成为了名符其实的致命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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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安徽老人
“现在,你去冲个凉。”瘦高个很平和地说道。
我觉得我可以站起来了,为没有腥风血雨的发生感到一点意外,因为也偶然看一些监狱片,好像里面进去的人都是要被来个下马威的。
还可以冲凉,我觉得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本来想说,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吧。但我的警觉意识告诉我应该说好的。
“好的。”于是,我说。
我脱光了衣服,站在蹲坑的一边,原先督促我蹲好的年轻人过来,拿着一个很大的勺子,从就近的水池里舀起水,示意我蜷曲身子。
勺子里面的水从我的头顶泻下来。冰凉的水使我的身体很快的条件反射起来,我觉得有些颤抖,并蜷曲得更紧了。
但是,埋伏在下意识里的惊呼声,在我不清晰的咕噜一声后,否定了自己不能平静处之的表现,这样用软弱和惊悚应对的方式显然是在传递一个十分可怕的信号。
戏谑弱者不光是强者的需要,更是弱者的需要。我需要以镇定和自然的神情等待下一次的水泻,我需要无需抗力或者木讷的方式接受这场考验。
三勺水下来,我觉得已经适应很多,那个年轻人原来希望我有点嚎叫,我的平静使他失去了舀水和泄水的快感。而这时,我感觉所有的狱友都在注视我,想从我的肢体动作和声音中辨别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孬种,还是好把式?
充好凉,那个年轻人示意我找个地方坐下。我环扫了一圈,我觉得一个很慈眉的、很文气的老人旁有个空挡,我便坐了下去。
这时,我感觉自己不再那么突出了,已经融入了群体,所谓大隐隐于市,在这样的人群中,我感觉是十分安全了。
我跟老人的身子紧紧挨着,四十平米不到的房子里住着三十多号人,一席之地应该是很难求得的。
“你是上海人?”老人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并转头注视我的神情。
“是的,你呢?”我觉得很自然地攀谈起来。
“安徽人。”老人没有丝毫反感地回应我的反问。
我有点仔细地打量起这位安徽老人,他有点瘦,也有点羸弱,但面庞却很清秀,挺直的鼻梁使两边的轮廓很分明。
安徽老人的安详和敢于提问,使我意识到他在监舍里有一定的地位,那种自然的亲近和自发的自我保护意识,使我很依赖这位老人。
这时,有人吆喝睡觉,老人示意我在席地而坐的炕上躺卧下来,于是,头朝外,脚朝内,一大撸人齐刷刷地躺下来,肩并着肩,没有一点空隙。
很快,有人来盖被子,两个人一条被子,还是比较暖和的。很像军用被子的颜色,草绿的。我感觉盖被子的时候,是我进入监舍以后最大的快感,竟然还有人服侍盖被子,有点像军营,我这样朦朦胧胧地想着,很阿q地想着:就当是军营吧,就当是体验生活吧!
安徽老人跟我合一条被子,他说:“送给你一个蚊子,收好。”
我有点纳闷,怀疑自己的听觉有问题。但老人已经把手伸过来,示意我张开手掌,对方的坚定动作使我毫不迟疑地张开手掌,我看见老人手心翻了个身,我的手掌里便多了一个死去的蚊子。那个蚊子的羽翼还是很清晰的,好像死得很平静,没有被手掌击打而产生的溃烂的感觉,也算保留了一个全尸。
我有点手足无措。什么不好送,要送个蚊子。但我知道,这个蚊子里肯定有着某种玄机。
整个晚上,昏昏欲睡中,又似乎听见铁门哐当哐当地响了几次,那是又有刑拘人员被押解到这里了,很多人共同的命运在我的梦乡里轻轻地漂浮,我很透支的大脑太需要一个解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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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神圣物品
一早晨醒来,应该不是被迫醒来。
整个晚上除了大脑必须要处于休憩状态以外,另外的时刻不知道一直是迷糊的,还是一直清醒的。
“集合——”一声很专业的喝令声传遍监舍。
安徽老人捅了捅我,我跟他一样鱼贯转入隔壁的天井,天井大小跟监舍差不多,大概也有三十多平米,只是墙壁很高,在五米以上,我意外的想象了一下自己的攀援能力,结果是断然的否定。
队伍很快排好了,纵横队列倒也整齐,因为我有将近178厘米的个头,我自然排在队伍的最后。
领导人是昨晚盘问我的瘦高个,他站在队伍的前面。
他的左后方依然是昨天纠正我下蹲动作的年轻人,他的右胸上纹着一条精致的猛虎,颜色非常鲜艳,猛虎扑跃的动作真有栩栩如生之感。第一次见到真人身上的纹身,新鲜之余也领受到所谓霸气的流溢,我知道规矩和听话是很重要的。
全场很静,瘦高个没有太多余的话。
“请大家把蚊子缴上来。”瘦高个的语音是清晰的。
我这时才发现队伍的右侧外站了两个人,他们伸开手掌,要求每个人上缴他们的蚊子。安徽老人的手里已经攥着蚊子,虽然蚊子是那么小,但看起来是一件神圣的物品。
我从卷着的袖口里取下蚊子,早晨起来的时候我还检查过,它确实没有生还,尽管它的羽翼是生动的。
我把蚊子缴到了收缴人的手掌的时候,我感到看守所也是有意义的,因为这里也在体现责任和帮助,也有刻不容缓的任务去完成。
但是,所有人中有两个人没有上缴蚊子,或者说没有蚊子可上缴。他们是昨天晚上新来的两个,比我都是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