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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酒店的每一根柱子好像在颤动、在歌唱、在演奏,而杨科在倾听
若是他有这样一把能轻快奏出“我们吃,我们喝,我们多快活”的小提琴,他会多么高兴啊!就是要这样一些会歌唱的薄木板,唉!他能从什么地方找到它呢?什么地方会做这样的提琴?只要让他拿一拿,他就会心满意足的可是他只能听,直听到巡夜人在他背后的黑暗中叫了起来:
“还不快回家去,你这个夜游神!”
于是,他只好赤着脚,尽快地跑回家去,在他身后的黑暗中正传来小提琴的声音:“我们吃,我们喝,我们多快活!”还有大提琴的*的低音:“上帝赏赐!上帝赏赐!上帝赏赐!”
只要在收获节上或者在别人的婚礼上能听到小提琴的演奏,那对他说来,就像过“盛大的节日”一样了。过后他便坐在炉子后面,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像猫一样在黑暗中望着。后来,他自己用薄木板和马尾做了一把小提琴,虽然不能拉出像酒店小提琴那样优美动听的音乐来,但还是能发出轻得像苍蝇和蚊子叫那样的声音。就是这样的提琴,他也从早到晚地拉着。为了这事他挨过不少的拳打脚踢,甚至被打得像一只伤痕累累的不成熟的苹果。他就是这样的天性。这孩子越来越瘦,可肚子还是那样的胀大,头发越来越浓密,经常流泪的眼睛鼓得越来越大,而他的面颊和胸膛凹陷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他完全不像别的孩子,倒像他那把刚刚能发出一点声音的用薄木板做的小提琴。在青黄不接的日子里,他差点饿死了,因为他常常只能靠吃生胡萝卜和占有一把小提琴的愿望来过活。
但是这种愿望并没有给他带来好处。
庄院里的仆人有一把小提琴,他有时在暮色苍茫的时候拉起来,以博得女仆的欢心。杨科常匍匐在牛蒡丛中,尽量接近饭厅那敞开的大门,以便很好地看看小提琴,它正好挂在门对面的墙上。这当儿,孩子通过眼神把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奉献给了小提琴,因为在他看来,那是他最最珍爱的东西,也是一件他无法得到的圣物,甚至连摸一摸都不配。可是他又非常渴望得到它,哪怕在手中摸一摸,或者在近旁饱看一顿也好这颗可怜的小小的农家孩子的心,被这种欲望激动得颤抖起来。
一天晚上,饭厅里空寂无人,地主夫妇早就到国外去了,仆人也到女仆那边去了,房子显得空荡荡的。杨科蜷伏在牛蒡丛中,通过敞开的大门,久久地望着他那个寄托着全部愿望的目标。正好这时候皓月当空,月光透过窗子斜照着饭厅,在对面的墙上映出了一个明亮的大四方形,这个四方形慢慢地靠近小提琴,最后完全照在琴上。在黑暗中,这小提琴好像发出了一种银光,特别是它那凸出的琴腹被照亮得如此强烈,使得杨科几乎都不敢直对着看它。在这皎洁的月光中,凹进去的琴腰、琴弦和弯把,所有这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晰,琴钮亮得就像圣约翰节的萤火虫那样,旁边挂着的琴弓就像一根银条。
啊哈!所有这一切真是美妙而又神奇,杨科越看越入迷。他蹲在牛蒡丛中,两只臂肘支撑在瘦骨嶙峋的膝盖上,张着嘴,望着,望着恐惧使他止步不前,难以抑制的欲望又推着他向前。不知是魔力还是什么,那小提琴在月光中像是在向他靠近,仿佛直向他游来有时显得暗淡,有时又亮得耀眼。这是魔力,毫无疑问是魔力!这时候,风在吹,树在簌簌地响,牛蒡在轻微地摇曳,杨科清楚地听到:
“去吧,杨科!饭厅里没有人。快去吧,杨科!”
夜色清晰而明亮,夜莺在花园的池旁时而轻微、时而大声地歌唱:“快去!快进去!把它取下来!”诚实的猫头鹰却在杨科的头上轻盈地盘旋,对他说:“杨科,不要去!不要去!”后来,猫头鹰飞走了,夜莺留下了,牛蒡便大声地嘟哝着:“那里没有人啦!”小提琴又光芒四射
可怜的杨科缩着身子,缓慢而谨慎地向前移动,此时夜莺又低声地唱了起来:“快去!快进去!把它取下来!”
白衬衫越来越接近饭厅的大门,黑色的牛蒡已经遮不住他了。饭厅的门外听到了杨科有病的肺部发出的急促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白衬衫消失了,只有一只赤脚还露在门外。徒劳啊,猫头鹰!虽然你又一次飞了回来而且叫着:“不要去,不要去!”可是这时候,杨科已经走进了饭厅。
在花园池塘里的青蛙突然一齐大声叫了起来,像是受了惊,过后又静默了。夜莺停止了鸣啭,牛蒡也不再低语。杨科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可是恐惧笼罩着他。他在牛蒡丛里,就像野兽在原始森林中一样悠然自在,现在却像掉进陷阱里那样。他的举动仓皇,呼吸急促而带嘶响,同时黑暗又围困着他。夏天的闪电从东方掠向西方,又一次把饭厅里面照亮,照见杨科匍匐在小提琴的前面,仰望着。可是闪电消失了,乌云也遮住了月光,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过了不久,一种低微的、像是哭泣那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一下,好像有人不小心把琴弦碰响了。于是,突然
从饭厅的角落里发出了一个粗壮的睡意惺忪的声音,怒气冲冲地问道:
“谁在那里?”
杨科屏住气。粗壮的声音再次问道:
“谁在那里?”
火柴在墙上擦着了,照亮了饭厅。后来哎呀!我的上帝!传来了咒骂声,殴打声,孩子的哭声和“啊,上帝”的呼叫声,犬吠声,窗内拿灯照亮的人的跑步声,整个庄院一片喧哗
第二天,可怜的杨科受到了村长的审讯。
他们要把他当做小偷来审讯吗那是毫无疑义的。村长和陪审员们都注视着杨科,他站在他们面前,把手指放进嘴里,睁着一双受惊的眼睛。他又瘦又小,伤痕累累,污迹斑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些人要对他干什么。为什么要审讯这样一个只有十岁、刚能站立起来的可怜孩子呢?难道要把他关进监牢还是怎么的?对于孩子应该有点恻隐之心啊!让巡夜人把他带到一边,打他几棍子,叫他第二次不敢再偷就行了。
那是当然的!
他们把巡夜人斯塔赫叫来:
“你把他带走,给他一顿教训!”
斯塔赫点了点他那愚蠢而粗笨的头,把杨科朝腋下一夹,像夹住一只小猫那样,把他带到谷仓里。这孩子不知是不懂事,还是吓坏了,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像小鸟那样望着。难道他会知道他们要怎样对付他吗?直到斯塔赫把他带进了谷仓,按倒在地上,掀起了他的衬衣,狠狠地打他的时候,杨科才喊叫起来:
“妈妈!”巡夜人每打他一下,他就“妈妈!妈妈”地叫起来,可是他的叫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孩子沉默下来,再也不能叫“妈妈”了
可怜的被人摔破的小提琴啊
哎呀!这个愚蠢的坏家伙斯塔赫,哪有这样打孩子的!?况且这孩子又瘦又小,身体一直不好。
母亲赶来了,要带走儿子,可是她只好把他抱回家去了第二天,杨科没有起来,第三天傍晚,他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盖着一条棉布毯。
燕子在篱笆外的樱桃树上歌唱。太阳透过窗玻璃照了进来,把金色的阳光洒在孩子的蓬乱的头上和毫无血色的脸上。这阳光好像一条大道,这孩子的灵魂便沿着这大道渐渐地离去。至少在他死的一瞬间让他走在这条金光大道上,那也是件好事,因为他生前走的是一条荆棘小路。这时候,干瘪的胸中还有呼吸,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倾听窗外传来的村子里的声音。因为是傍晚,割草回来的姑娘们唱起了“啊,在绿色草地上”这支歌,从溪水那边也传来了阵阵笛声。这是杨科最后一次在听村里的音乐了。在他身旁的棉布毯上放着他那把薄木板做的提琴。
垂死的杨科脸上忽然发光了,从他苍白的嘴唇里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妈妈!”
“什么呀,我的儿子?”母亲噙着泪水回答。
“妈妈,在天堂那里,上帝会给我一把真正的小提琴吗?”
“会给你的!孩子,会给的!”母亲回答说。她再也不能说下去了,因为从她那结实的胸中突然迸发出郁积的悲痛,她只能*地哼着:“啊,耶稣!耶稣!”她伏倒在箱子上像发了疯似的号啕大哭起来,就像一个人眼看自己心爱的人被死神抓走而又无法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