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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了摇头。
“虽然那名字不好听,但人们说得对,你真顽固。你为什么不想想,世界上并不只有你一个人;你这样执拗,就会使生病的母亲生活得更苦,病得更重!你有什么重要的理由,竟拒绝嫁给愿意养活你和你母亲的老实人?回答我,劳蕾拉!”
“我有个理由,”她踌躇地小声说,“但我不能告诉你。”
“不能告诉?甚至不能告诉我?不能告诉听取你的忏悔的神父?你不是一直信赖我,知道我对你是一片好心吗?你还信赖我吗?”
她点了点头。
“那么就把心事说出来吧,孩子。要是你有充分的理由,我就会第一个支持你。可是,你还年轻,对世界缺乏认识,而且你将来可能后悔,不该为了一些幼稚的想法,牺牲自己的幸福。”
她胆怯地瞥了小伙子一眼。他坐在船尾,把羊毛帽子深深地拉到额上,努力地划着船。他盯着旁边的海水看,好像在沉思似的。神父看见她朝那儿望了望,便把耳朵凑近了她。
“你不认识我的父亲,”她小声说,眼睛露出阴沉的神情。
“你的父亲?我想,他在你不到十岁时过世了。你父亲的灵魂大概已经在乐园了;他与你的固执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认识他,神父。你不知道母亲的病是他一个人弄出来的。”
“怎么会呢?”
“因为他虐待她,打她,用脚踢她。我还记得他有时夜里回来发脾气。她老是一句话也不说,做他要她做的一切事。可是,他打她,打得我的心要碎了。那时,我总把被子蒙在头上装睡,但事实上我整夜在哭。当他看见她躺在地上的时候,他就会忽然完全改变,把她抱起来,拼命地吻她,弄得她叫起来,说他会使她窒息。母亲不许我在任何时候提起这些事;可是她的身体垮了,所以在父亲过世以后,她在这许多年一直没有恢复健康。如果她早死——天保佑,不要这样——那我将知道谁使她死的。”
矮小的神父摇了摇头,仿佛他不能决定忏悔者的话能不能成为一个理由。他终于说道:“宽恕他吧,就像你的母亲宽恕他一样。你别老是去想那些悲惨的事情,劳蕾拉。你将来还会过好日子,并且会忘记一切。”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说着打了个战栗。“你知道吗,神父,为了不要受任何人的管束,不让任何人虐待我,然后对我亲昵,我要永远做个姑娘。如果现在有人要打我,或者吻我,那我知道应该怎样抵抗。可是,我的母亲不能抵抗,既不能避免挨打,又不能拒绝丈夫吻她,因为她爱他。我不愿意那么爱一个人,以致为了他而生病和受苦。”
“你是个孩子,所以说些幼稚的话。你怎么知道世界上发生些什么事?难道所有的男人都和你的过世的父亲一样吗?难道他们都不能克制他们的脾气和欲望,并且都虐待他们的妻子吗?在你的邻居中,你不是看见过很多和善的人吗?看见过许多夫妻相处得和睦吗?”
“谁也不知道父亲怎样对待母亲,因为她宁死也不愿意告诉别人,不愿意向人诉苦。而这都是因为她爱他。如果爱情会封闭人的嘴,该呼救的时候,不让她呼救,并且使她不能抵抗比最凶恶的敌人更凶恶的攻击,那我永远也不要倾心于一个男人。”
“我告诉你,你还是个孩子,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等时候到了,你的心不会多问你要不要爱;那时不管你脑子里想什么,都没有用。”——过了片刻,他又说:“你相信那个画师会虐待你吗?”
“他的眼睛的神情,就和我看见父亲向母亲道歉,并且把她抱起来,又对她说好话的时候一样。我熟识这种眼睛。忍心殴打妻子的人眼睛里也会露出这种神情,虽然他的妻子从来没有惹过他。我又看见了这种眼睛,就感到非常害怕。”接着她固执地沉默了。神父也静默着。他想出许多可以讲给姑娘听的好话。可是,当姑娘的忏悔快要结束的时候,年轻的船夫变得越来越不安,所以神父闭住嘴不讲话了。
他们坐了两个钟头船,终于到了喀普里的小港口。安东尼从船上抱起了神父,涉过最后几个小浪,然后恭敬地把他放下去。但劳蕾拉不肯等他回来抱她。她撩起了裙子,右手拿着木屐,左手拿着小包,一面溅起海水,一面很快地跑到岸上来。
“我今天大概要在喀普里留很久,”神父说,“你不要等我了。我可能明天才回家去。至于你呢,劳蕾拉,你回到家以后替我问候你母亲。我在这个星期内会来看你们的。你打算在天黑以前回去吗?”
“要是有机会就回去,”姑娘说,同时把裙子拉拉挺。
“你知道我也必须回去,”安东尼说。他自以为他的口气非常冷淡。“我等你到教堂钟响的时候。要是你到那时还不来,那我就不管了。”
“你必须来,劳蕾拉,”矮小的神父插进来说,“你不可以让你的母亲独自过夜。——你要去的地方远吗?”
“我到安那喀普里的一个葡萄园里去。”
“我要到喀普里去。上帝保佑你,孩子,和你,小伙子!”
劳蕾拉吻了吻他的手,然后半向神父半向安东尼说了声“再见”。但安东尼并不以为这是对他说的。他在神父面前脱下了帽子,连看都不看劳蕾拉。
当他们俩把背转向安东尼的时候,他只瞥了一下费力地走过乱石堆的神父一眼,然后一直看那爬上右边山坡的姑娘,同时把手放在眼睛上,遮住刺眼的阳光。小路在墙壁间消失以前,她停住了片刻,仿佛要透一口气似的,然后回头看了看。她的脚下是一片沙滩,四周耸立着峥嵘的岩石,蓝色的海显得格外美丽——这景致的确是值得停下来看看的。她的视线在安东尼的船旁扫了过去,好像偶然地遇到了安东尼的视线。他们俩都愣了一下,仿佛向对方道歉,表示这完全是无意的。接着,姑娘阴沉沉地循着她的路走去。
现在才是下午一点钟,但安东尼已经在渔夫的酒馆前的长凳上坐了两个钟头。他的心大概在挂念着什么,因为他每过五分钟就跳起来,走到阳光下去,仔细地观察左边和右边通向岛上两个小镇的道路。他接着对酒馆的老板娘说,他觉得天气会变。虽然现在天晴,但他熟识天空和海洋的这种颜色。在最近一次起暴风以前,天空和海洋正像这样。那次,他克服了莫大的困难才把一家英国人划到岸边来。她大概还记得吧。
“不,”女人说。
那么,如果天气在夜晚前发生变化,她应该想起他的话来。
“你们那儿的游客多吗?”老板娘过了片刻问。
“他们刚开始来。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日子够苦哩。游泳的客人还迟迟不来。”
“春天来得很晚。你们挣得的钱比我们喀普里人挣得的多吗?”
“要是我只靠划船过日子,那连一星期吃两次通心面都不够。我偶尔送一封信到那不勒斯去,或者把要钓鱼的绅士划到海上去,就没事做了。可是,你知道我的叔父有个大橘园,并且是个有钱的人。‘安东尼,’他对我说,‘我活着的时候,你不会吃苦,以后你也会得到照料。’就这样,靠上帝保佑,我总算度过了冬天。”
“你的叔父有孩子吗?”
“没有。他没结婚,在外国住了很久,赚了不少钱。他现在打算经营渔业,并且要我管理全部的业务。”
“那么你是个有办法的人罗,安东尼。”
年轻的船夫耸了耸肩膀。“每个人都有他的苦衷,”他说。然后,他跳了起来,又向左右看了看天气怎么样,虽然他应该知道左右的天气都是一样的。
“我再给你拿一瓶来。你的叔父付得起账,”老板娘说。
“只要一杯,因为你们这儿的酒可厉害哩。我的头已经发晕了。”
“这酒不会使你醉。你爱喝多少,就喝多少吧。我的丈夫正好来了,你应该陪他坐一会儿,聊聊天。”
真的,酒馆的老板从高处走下来了。他长得魁梧,肩上挂着渔网,鬈发上戴着一顶红帽子。他曾把鱼带到城里去。这些鱼是一位高贵的夫人定购的,因为她要请索伦多的矮小神父吃饭。老板一看见年轻的船夫,就向他热情地招手,表示欢迎,然后挨着他坐在板凳上,开始问长问短,东聊西扯。老板娘刚拿来了第二瓶道地的喀普里酒,这时左边海滩上的沙子吱吱地响了起来;劳蕾拉从通向安那喀普里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