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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卿慌乱的挣扎了下,却被对方按住:“你昏睡了很久,别乱动,安心休息。”
良卿还是慢慢坐起身,接过茶道了声谢却没喝,只是拢在手心里,有些贪婪的吸收着杯壁透出的温热。
她眸中满是茫然,半晌都没再开口。
“又发梦了?”白笙轻声问道,良卿看了看他,默默点头。
“能和我说说吗?”白笙想起郎中的叮嘱,问道。
良卿又沉默了半晌,才轻声开口道:“我幼时的记忆,只剩些零散的片段,能记起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剩下的,就算是梦里我也看不清听不真。”
“你不记得了?”白笙轻皱起眉。
“我只记得自己是洪城沈家的幼女,大衍二年,贼人闯进府上,沈氏一门二百余口,只有我逃了出来。”她的手有些颤,顿了顿:“自那之后,我一直会梦到些看不清面容的人,他们都在说着奇怪的话。”
良卿脑中,又浮现出梦中那个男子,和他满是怜惜的叹惋。
“北岭洪城吗?”待她讲完后,白笙才问道。
良卿点头:“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回去查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查清我们沈家、我的族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会招此惨祸…”
白笙轻叹:“不如咱们此行就去洪城吧!正好可以探望兄长。”
“公子不必——”
白笙摆手止住她,温声道:“本来咱们这次出来就没定下去哪,如今想想,洪城倒也是个好去处不是吗?”
那夜之后,连着几日天气都阴沉的可怕,一看便是风雨欲来,加上良卿的热疾刚缓,白笙一行人便在衢州逗留下来。
自那夜一梦后,良卿一直沉默寡言。
她有种感觉,自己一定忘了很重要的事,那个催她逃走的孩子,那个只有声音的女人,还有前几日梦中的男人,以及忽然的剧痛…
她确信梦中的这些,就是她的记忆,因为那一幕幕,都带着让她陌生的熟悉感,她抱膝坐于榻上,愣愣望着外面出神,直到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窗外是客栈的后巷,中年汉子正满身鲜血的靠在墙边,良卿仔细打量了那人番,见他已是奄奄一息,犹疑片刻还是走了下去。
将人扶到自己房间,良卿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他虽呼吸微弱可还活着,她才检查了番,那人背上有条狭长狰狞的伤口,正血流不止。
她忙找出伤药,为那人清了伤口后,小心翼翼的敷药包扎。
做完这些,她擦了擦汗珠,蹙眉沉吟片刻,还是来到白笙门前,唤道:“公子。”
房门自内打开,白笙问道:“怎么了?”
良卿没答话,拉着他回到自己屋内,指了指床上那个中年汉子。
“这是?”
“我见他倒在后巷便将他救起,已上药包扎好了,只是…”顿了顿,她继续道:“只是方才发现,他所受的是刀剑之伤,我怕为您招来麻烦,只能叫您来拿主意。”
“既然已经救了,总不能再送回去,等他醒了再说吧。”
做了决定后,白笙叫来尚义,后者布巾瞧了片刻,皱眉道:“公子,伤他的兵器应是官兵佩刀,此人若不是逃犯,便是得罪了官家人。”
白笙道:“等他醒了再问问吧,若是逃犯你便将他送去官府,若不是——”
正说着,男人忽的睁开眼睛,他警惕的看了看白笙等人,虚弱问道:“你们是谁?我怎会在这里?”
白笙道:“我们只是过路的,我的侍从见你倒在客栈后巷,便将你救了回来,你又是何人?”
男子沉默了好一会,道:“严某谢过三位救命之恩,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暂不能报答诸位,若是此行还能…还能活着回来,定会报答!”说着,他挣扎起身。
“我见你也是个知恩之人,怎会被官兵追缉?”
男子面色变了变,好一会,道:“在下严辅沅,是衢州州府的一名詹事,我确实不是逃犯,被官兵追杀是因为,我手中有对他们不利的东西。”
白笙挑眉问道:“私怨?”
严辅沅摇头:“在下一至交好友前日自缢身亡,他本是州府的账房主簿,我前去吊唁之时,他妻子交给我一本册子,其中记述了府台许世方和督管绍岺,在衢州任职五年之中,犯下的种种罪行,并有账目为证!”
第24章 风雨欲来()
此时白笙才了然,想来这严辅沅应是不小心被察觉才招致追杀。
白笙问:“那你现在是想?”
“昨夜我细读此册,里面笔笔民血民怨,那二人所为之事堪称骇人听闻,朝廷设立督管,本为监管一府督台之言行,可在这衢州府却是狼狈为奸,使这种种肮脏皆被悄然淹没,不达众听,严某虽不才,可也愿为衢州百姓去帝京讨个公道!”
见他眼神坚定,满身正气,白笙稍沉吟,此时,严辅沅却从怀中摸出了本小册子,递给了他。
“这便是那本册子,还请公子等人一阅,若在下此去不能功成,至少这些事也不会随我而逝——”
白笙接过细细翻看,刚翻了几页,他脸色便难看起来,越看面上越是阴沉。
他本以为,严辅沅的话夸张了,此刻他才明白,这本册子中记录的东西有多重。
何止是血怨肮脏可以概括?这哪还是一州之府?只怕是土匪流寇之所,都比这干净许多!一笔笔交易和血腥,哪怕铁石心肠也会触目惊心!
饶是白笙性情恬淡,也不禁咬牙切齿,将册子往桌案上一拍,厉声道:“这哪还是一府州府督管?这两个狗才!百死莫赎!”闭了闭眼睛,他强压心头愤懑,对严辅沅道:“你就这么去京都,怕是会求告无门反遭横祸。”
“在下虽死无悔!”
“死了还怎么求公道?这样吧…”白笙看向尚义问:“王爷不止派了你一人吧?”
尚义怔了怔,犹疑道:“是,除了我还有几十名府兵,他们一直跟在不远处。”
白笙心中微暖,渐渐冷静下来,对正愕然无措的严辅沅道:“这位是洵王爷的侍卫,你若信我,可随王爷府兵回京,将册子交于王爷,我相信他定会处理好的。”
严辅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尚义,拱手道:“贵人救了在下性命,又为在下指明前路,在下怎会不信贵人,此事但凭贵人安排!”
白笙对尚义道:“你给侍卫传个信,让他们过来几人护送严先生去京都。”
尚义走后,白笙提笔写了起来,一封信洋洋洒洒将写完,尚义便带着两个百姓装扮的侍卫走了进来。
将信封好,又嘱咐那二人几句,白笙才对严辅沅道:“此处皆在他们掌控之下,先生怕是无法久留,伤势也只能路上将养了。”
“此去路途迢迢,先生将为之事又多有艰险,白笙只能祝先生功成身退!”
严辅沅恭敬回了一礼:“贵人之恩不敢忘,若还有日后,在下定会报答!”
送走严辅沅之后,白笙默然半晌,尚义劝道:“公子不必担忧,王爷派来的都是府中精锐,想来定能将严先生安全送到京都。”
白笙看了看他,却问了句:“我要是没记错,衢州,应是荣王的封地吧?”
尚义一怔:“公子的意思是?”
“既是皇子封地,这里的事,荣王当真半分不知?若知情——”
尚义大惊,他并非蠢笨之人,先前只是并未思虑太多,如今听到白笙这般说,他稍一思考便明白了,不禁不寒而栗:“那——”
“我给王爷的信中已写明了此想,并嘱咐此事他还是不要出面为好。”侧头看了眼窗外,他喃喃:“还真是风雨欲来啊!”
京都,荣王府。
“蠢货,这两个蠢货!”
荣王将案上物什全都拂到了地上,骂道:“自己做事不干净就算了!居然还被人抓到证据告上京都!这两个狗才,狗才!”
许正文劝道:“王爷息怒,这许世方和绍岺皆是咱们的嫡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折了啊!还是要想办法保上一保。”
“想什么办法?!这两个蠢货有什么可保的!他们活着还不如死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本王懒得管了!”
许正文无奈道:“他们倒是死不足惜,可他们手上肯定有历年与咱们来往的凭证,若他们事发,只怕…”
“那如今咱们怎么办?此事已经捅到督查司那,你又不是不知道,督查司个个心黑手狠,一旦落到那帮人手中。”他忽然顿住,眼中闪过狠戾,“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