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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吴伯仁被问的一愣,旋即笑道:“荆川先生为何出此言?我方才句句都是替我大明朝廷,替东南百姓说话呀!”
“是吗?那你为何最后还替那周可成向张大人索要俘虏、俘获的资财?”唐顺之质问道。
“哎!”吴伯仁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件事情,先生这可是错怪学生了。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出兵打仗那可是要花钱的。周先生出船出人,火药铅子可都是要花钱的,总不能让人家自掏腰包吧?张大人的情况您也知道,钱肯定是拿不出来的,权当是拿着个做抵了。再说海上不像陆上,是个没有王法的地方,周先生拿到了就是他的,就算是张大人不答应,还能让他吐出来不成?权当是做个人情而已!”
“吴公子!”唐顺之听到这里,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人,但有些根本上的事情还是不明白呀!”
“还请先生教诲!”
“教诲不敢当,《资治通鉴》你看过多少?”
吴伯仁一下子被问住了,半响之后方才脸色微红着答道:“略读过一点,不过由于应考的缘故,学生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时文上了!”
唐顺之听了也不惊讶,点了点头,其实像吴伯仁这样的情况在明代读书人中才是绝大多数。在很多人看来《资治通鉴》是二十四史之一,又是宋代名臣司马光组织编撰的,肯定明代读书人会普遍读过。但是对于一个明代读书人来说,他的知识体系是以科举的考试范围为中心的,而《资治通鉴》根本不在科举的考试范围以内;再说《资治通鉴》共294卷,300万字,以当时的书价来看几乎等于一个中等人家的家产了,绝大部分读书人也没有财力来看《资治通鉴》这样的“超纲书”。通常来说一个明代读书人在取得功名前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揣摩四书五经里面的微言大义,阅读时文来掌握八股文的写作技巧,更进一步的则是了解考官的政治倾向,投其所好。等到考上了功名之后才有钱有闲来阅读其他书籍。
“既然如此,那老朽便托个大,替吴公子讲述一下我们读书人的本分!”唐顺之咳嗽了一声道:“司马温公在《资治通鉴》中开宗明义: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问道:“吴公子,你明白老朽的意思了吗?”
“你是说我替周先生说话触犯了纲纪伦常?”吴伯仁笑了起来:“先生未免有些过于紧张了吧?周先生虽然是个商贾,却没有多少铜臭味,这次东南倭乱,若非他挺身而出,只怕八闽之地早已生灵涂炭,学生以为古之弦高(春秋时郑国商人,在国家危难之时,他临危不惧,以计策哄骗了秦军,为救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亦不过如此了!”
“古之弦高!”唐顺之苦笑了一声:“若是弦高有像周可成这样有船有兵,在海外还有大片领地,那郑国不待秦军来袭,都城之内恐怕早已祸起萧墙了!”
吴伯仁笑道:“先生未免也有些苛刻了,周先生做的是海上买卖,若是没船没兵还不早让人给杀了?若是按您这般说,那所有的海商岂不都是乱臣贼子?”
“不错!”唐顺之冷笑道:“在我看来这周可成与徐海、汪直不过是一丘之貉,错了,他比这两人还要危险得多。你是举人的身份,他不过是一介商贾,却能依仗财势把你如仆隶一般驱使,这不是乾坤颠倒,上下不分吗?天下间宁有此理?”
吴伯仁见状只得向唐顺之赔了不是,又说了不少好话方才将唐顺之劝住了,看着老者气哼哼的侧脸,吴伯仁暗想:唐先生哪里知道周大掌柜与徐海早有大仇,怎么可能是一丘之貉,看来是成见太深了,还是找个机会替他与周大掌柜开解一番才好。
第三十九章伏击1()
小七站在船首,海风迎面吹来,将他头顶上那顶笠形铁盔顶的帽缨挂的猎猎作响,他握紧腰间的刀柄,头也不回的问道:“森可成,你确认从普陀过来的倭船是今天晚上靠岸?”
“绝对没有问题,在下前天夜里巡逻时捕获了倭寇的信使,经过审问,他承认今天晚上将有十三条船,装载着四百倭寇前来拓林镇,与徐海汇合!”森可成恭谨的低下头,他魁梧高大的身材在船上的倭人中十分显眼,出生于美浓国的他,自小便以勇力过人而闻名乡里,最初侍奉斋藤家,但斋藤道三父子的内斗让他觉得前途暗淡,便前往邻国尾张出仕于织田信长家。但历史在这里发生了改变,在周可成的介入下,今川义元指挥大军上洛,尾张织田家覆灭,身为织田家家臣的森可成面前摆着两条路:或者效忠新主人今川义元,或者另觅他途。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森可成决定选择后者,原因很简单——今川义元需要的是有家臣的国人众,而作为刚来织田家没多久的他还来不及组建自己的家臣团,一个光杆即便投靠今川义元也得不到重视,只能从底层做起。他看到兰芳社的募兵告示后索性便报了名,凭借个人的勇武和丰富的军事经验,他很快就在这队以尾张武士为主体的倭兵中脱颖而出,成为这队倭兵的首领——或者说足轻大将。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小七问道,他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军事经验十分丰富,便决定先听听对方的意见。
“殿下!”森可成指了指海面:“以我方的船队,只要是在海上,就没有敌手。但若想将船和人都完好无损的擒获,最好还是要让其上岸,将人和船分开,然后在一网擒获的好!”
“嗯,说的有理!”小七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岸上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是,殿下!”
“用力划,别偷懒!”
带着闽地口音的夹杂着皮鞭划破空气的声音从背后转来,周乙赶忙低下头,用力摇动着手中的长桨,一副脚镣把他的双腿铐在屁股下面的长凳上。碰巧的是,自己正在划的船还是自己的那条船,只不过自己的身份已经大不一样了。
周乙已经很难回忆清楚那天晚上的情形了,他只记得自己跳入水中,然后奋力划水,但急流围住了他,让他不断的打旋、大旋。他拼命挣扎,但仍然无法与水流的力量抗衡,正当他觉得水流入鼻腔,死神即将降临之时,他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向水面上脱去,他无法确定那是不是一种幻觉,因为他很快就昏死过去,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沦为了俘虏。
一开始周乙还以为自己落入了某股海盗的手中,这在当地倒是寻常事,被俘者一般有两个选择:家里送一笔钱来把自己换回去、或者入伙——一般是从最底层的小喽啰干起。周乙打算选择前者——他前段时间通过给倭寇送粮食已经赚了一笔钱,足够支付自己的赎金有余,何必去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但让周乙惊讶的是对方居然不要赎金,这些奇怪的家伙也让自己做选择——或者以私通倭寇的罪名送到官府去;或者在船上当桨手服苦役赎罪。周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他很清楚如果自己选择前者肯定会被砍掉脑袋,当做领功的凭证。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自己被拷在长凳上,成为了桨手,驱动着小船搜索海面,防止效法自己的人将粮食或者其他物资送到倭寇那里去。不过让周乙最为惊讶的是,小船上的士兵有许多是倭人,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些不过是作倭人打扮的明国海客,这在倭寇中很常见,但他很快就从言谈举止中发现这些士兵是真正的倭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这些倭人却为在为大明效力,攻打自己的同胞呢?
“用力,别偷懒!”
火辣辣的刺痛将周乙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赶忙俯下身体压在木桨上用力划动,鞭打提醒他自己眼下的糟糕处境,难道是正在追逐哪个倒霉蛋了?想到这里他的内心深处竟然生出一股奇妙的快感。
“放慢速度,停止划桨!”命令声传来,桨手们如蒙大赦,纷纷抓紧时间趴在长桨上喘息,周乙也不例外,他刚喘了两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