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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吾儿愚且鲁-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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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言愣了一会儿,再次抽出手来,指尖牵出一线拉长了的津唾,李澜抬手用袖口的流云织锦擦了,小声说:“伤了舔舔就不疼了……这是娘教的!”
  自幼长在宫中的皇帝当然从未听闻过这样止血疗伤的土法子,看着被**得湿漉漉黏糊糊的指尖又好气又好笑,李澜却又凑过来,对着他的指尖吹气。
  被含湿了的指尖只觉得一阵凉,确实是没那么疼了。
  李言惯有洁癖,今日之前,他绝对无法想象自己被人舔得黏糊糊满手都是口水的样子。可此时此刻,他想着李澜的着急和满眼的心疼,便觉得满心都是熨帖,竟是一点都不计较,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李澜的头顶安抚他。
  但黎平来了,说话就十分不好听。
  太医院掌院嫌弃的看了看自己两指上透明的津唾,一脸的生无可恋:“陛下,您这是被狗咬的吗?”
  李言狠狠地一个眼刀甩过去,偏偏爱子已经拆了他的台:“澜儿没有咬父皇!”
  黎平憋笑憋得要岔气了,一边用浸了凉水的帕子小心地擦着皇帝的手,一边逗弄傻乎乎的小皇子:“六哥儿,我可说的是狗,没说你。”
  李澜眨巴着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无措地去看他爹。
  李言连名带姓地叫着自己最亲近的医官:“黎平,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黎平就怂了,学着李澜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李澜,十分认真地道:“六殿下,臣黎平方才掐指一算,算出你是属狗的。”
  李言愣了一下,抬眼去看乐意,乐意连忙恭敬地道:“还真是,回陛下,六殿下的生辰的确是壬戌年。”
  李言先前倒不曾留意过这个,看着李澜黑亮的大眼睛和毛绒绒的眼神,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伸手去摸爱子的头顶,边摸边小声道:“哦,倒还挺合适的。”
  李澜不明所以,只是眯起眼乖乖地用头顶蹭了蹭他爹的手心。


第四十九章 
  黎平找上门去的时候,谢别正凭窗立着。
  天上落着细雪,丞相肩上披了件白狐裘,越发显得俊雅出尘。他伸出手从窗外接了一片雪在手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来,就连微微垂眼的动作都温柔极了,看着就会叫人想起春风春水。
  黎掌院啧了一声想,倘若只看卖相,那位要命的皇帝陛下还当得起人美如玉花容月貌呢,只要肯笑一笑,仍旧是逛青楼都没有小娘子愿意收他钱的好相貌,哪个看得出他是这样阴沉刻薄,戾气深重的人。
  谢别也是一样的道理。
  夫子早就教人不可以貌取人,黎平经书读的不如医书多,却也是四书五经开的蒙,失之子羽还是知道的。
  他走过去,说话一如既往的直接:“谢丞相,您大人大量,体恤体恤我们这些做医官的不容易,皇帝那个拙病有些什么样的忌讳,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做什么这样子忤逆他。”
  谢别转过身来,向黎平欠身:“这一回是我不对。”
  又叹了口气,说:“我是看陛下这些年很有起色,魏王他们也确实到了年纪。这实在是该早绸缪的事情,昌平帝已误,陛下岂可再误?却没想到……是我想差了。”
  黎平大咧咧地受了他的礼,并不是很在意他说了什么,一双眼睛只是盯着他白净清秀的面孔,盯了一会儿,伸手就去抓他的手腕。
  谢别腕上缠着一串檀木念珠。丞相是有名的乐善好施,也常在名刹丛林往来,所以黎平并不觉得奇怪,指头轻轻拨了拨那串念珠,便按在了腕脉上。
  谢别先是下意识地一挣,黎平手上加了力道,他便不再挣,大大方方地递出手去,任他把脉。
  黎平神色上渐渐现出几分纳罕,放开了他的手腕便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吵的?乐意说你有意叫他立储君他就发了病,这根由我是清楚的;可他说了什么,能把你谢丞相气成这样?”
  谢别苦笑摇头,斟酌着言辞正待说什么,黎平忙抬了抬手说:“别,我后悔了,我不想听了,你就当我没问吧。你一会儿叫个人和我回去,我亲自调一副逍遥丸给你,疏肝理气,养血固本。具体怎么吃,回头给你写好了,一道给你拿过来。”
  谢别又向他欠了欠身,道:“如此,便多谢元安兄了。”
  黎平又叹了口气,抬手向上指了指:“他的病急不得,根子在哪里,你我都心知肚明,起色虽然有了,可还是要慢慢的来……其实这次本也不会的,主要是六哥儿之前那事……反正最近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的,你还去惹他,可不就犯了么。”
  说着竖起自己的指头比划着:“指甲断到这里,当时都没觉出疼来……十指连心呐!当面没和你闹起来都是运气了。”
  谢别沉吟了片刻,有些疑惑地问:“六哥儿怎么了?先前那事是什么事,为何我不曾听说过?”
  这次便轮到黎平疑惑了:“那么大的事,你竟不知?你在宫里不是有耳报神么,乐意他们几个居然没和你说?”
  谢别仔细地想了想,摇了摇头,神色郑重地追问道:“六哥儿的事,只知道年前曾经被皇帝送回重华宫睡过一夜,乐意同我说是六哥儿思念已故的刘贤妃的缘故,别的就不曾听说了。到底还有什么事?请元安兄教我。”
  黎平讶异更甚,不敢置信似地脱口而出:“他居然叫乐意骗你?”转眼又迟疑起来:“那或许是我多嘴了。陛下叫乐意瞒你,这事我若和你说了,怕是……“
  谢别微微眯了眯眼后,竟是十分郑重地行了个大礼。黎平连忙伸手扶他:“谢丞相,你折煞我了,当不起,当不起的。”
  他咬了咬牙,看了看左右,凑到谢别耳边小声道:“先前陛下着了风寒,发热昏沉,不肯见人的时候,你是不是叫六哥儿帮你递过折子?”
  谢别颔首认下:“正是,怎么了?”
  黎平犹豫了一会儿,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和谢别咬耳朵:“陛下睡醒过来的时候,亲眼看见六哥儿在看折子玩——他竟识得字!”


第五十章 
  谢别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有足足半刻钟都没有说出话来。
  以心思缜密思虑周全谋定后动见长的丞相并不很有急智,素日应对都是打过谱的,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乱落子。
  黎平告诉他的事情让他消化了很久,皇帝的失态一下子就说通了,但更深的意味叫他觉得不妙。
  他是李言的伴读出身,和李言自幼相识,交情甚笃,也曾经为皇帝赴汤蹈火,一手造下的孽障他自己都不愿意回想,不啻亲手把自己连身带心剐碎了当做牺牲祭天,才把当年的六殿下送上了那把椅子。
  皇帝自从性情大变,轻易不肯信人,却唯独对他优容,信重有加,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可皇帝竟然瞒了他这样要紧的一件事,这是以前从没有的。
  谢别随意找了把圈椅坐下,皱着眉头想着,想的连额角都渗出了细汗来,黎平看得都觉得心慌了,恨不得再去给他把把脉。
  谢别却猛地抬头看向他,往日温柔如水的嗓音都带些哑:“我问过你许多次,你再回答我一次,元安兄,你可确定,六哥儿真是有痴愚之疾的?”
  黎平难得迟疑,斟酌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先天有痴愚之疾,他五岁之前我都不知道陛下还有这么个儿子,他娘一口咬定是先天的,谁能证明不是?死无对证。谢丞相,我知道你总是嫌六哥儿他傻得太乖巧太讨人喜欢,可你也要想想,他都傻的冒泡了——何况陛下再精明不过的人,试探了多少次,怎么会有错?”
  谢别的拇指用力搓了搓食指的指腹,还是摇头:“那他为什么能识的字?陛下又为何要瞒我?”
  黎平这次答得快些:“他还不是怕你多想。你明里暗里打听试探,几次三番,又没有瞒着人孩子他爹。陛下知道你一直对六哥儿有疑虑,倘若告诉了你,你今天上殿所请,恐怕就不是请皇帝考虑立储君的事了罢?”
  谢别更用力地搓了搓手指,搓得白玉似的食指通红一片,他点了点头说:“陛下偏宠这个儿子,已经太过了。倘若他真的无人教导都能识得文字,我会请陛下将他放回重华宫教养。陛下的性子你我都知道,这样太危险了,哪怕只有一线可能。我也绝不敢担这样的风险。”
  黎平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看他,摆手道:“太复杂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几件事:这些年来陛下很有起色,这是有目共睹的,是谁的功劳你我心知肚明,此其一也。陛下喜欢六哥儿是一回事,也确实把他宠的没边了,但为什么独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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