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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乱神-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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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晚道:“古书上记载,将一头猪放在庭院中,以竹片不断敲击其背,使得猪吃痛狂奔,最后力竭而死,全身肉的精华便都聚集在那块背肉上,唯那一块背肉鲜美无比,其余部位都变得松散无味,可弃之不用。这一块背肉,便需耗死一整头猪。”
  他停下摇桨,任水流将小舟推向天澜书阁,缓缓道:“你一定想问白稚泽禁荤腥,禁酒,我为何会喝酒,会知道这些……我其实还会书法,篆刻,烹饪,酿酒,看很多无关修仙的书,因为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辛晚将疏木舟系好,上岸,回头道:“天澜书阁有养伤之地,夜灯多半在这里,我先去看看他,陆师兄请自便吧。”
  这是他第一次叫陆长荧“陆师兄”,陆长荧却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生疏,看着他仍是浑身湿透,不由得道:“等等。”说着便上了岸,握住他冰凉的手,一股至纯的真气缓缓渡过去,在丹田气海运转一周天,湿气蒸腾,衣物逐渐干爽。
  辛晚道:“多谢了。”陆长荧道:“你没有真气护体,体质又弱,回去后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不要生病。”
  辛晚“嗯”了一声,走入天澜书阁。陆长荧望着他的背影,明明自己也清楚接近这个人另有目的,明明也确认了他并非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但多年来万事不萦怀的心中竟有了一点奇特的怅惘,仿佛在握着他手的那一瞬间,想直接冲口而出,问他为什么不能修仙,问他是在为谁韬光,问他心中可有牵挂之人……却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辛晚堪堪踏入天澜书阁,便见到了眼眶发红的景篱。
  景篱一见到他,带着哭腔喊了声“师父”,声音十分委屈。
  辛晚逗他:“你的珍珠都在我这好好的,别担心,你的老婆本还是有的。”
  景篱无奈道:“师父,你好有心情说笑。夜灯在里边,但是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初逢大祸,总会性情大变,辛晚没有太放在心上,道:“伤势如何?”
  景篱带着他往里走,道:“……不太好,三千业火很难连根拔除,夜灯至今仍每日发作受火灼之苦,他……”他说着说着大大的眼睛里又盈了泪,辛晚伸手给他接着,成功又攒下两枚明珠,景篱续道,“他不想看到我,见到我便让我走……但是他很想你,昏迷时会喊小师叔。”
  辛晚听他语无伦次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脑袋,道:“那我自己进去,你在外边看门吧。”
  景篱点点头,又道:“师父。”辛晚回头,景篱道:“你……夜灯现在不像以前了,你千万,不要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辛晚想到陆青持说过的夜灯废了一只手,毁了半张脸,心下恻然,道:“我晓得的。”
  室内是一股熟悉的药味,辛晚是闻惯过这种白稚泽灵药的味道的,他自己曾在这里躺过一年有余。莲玉床上躺着一个瘦长的身影,似还在睡梦之中。
  辛晚慢慢走近,即便做好了百般的心理准备,仍是浅浅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木夜灯的右臂放在被中尚看不出什么,但是右脸上,清晰的一条火焰灼伤的鞭痕,皮肉翻卷,极其可怖,仿佛上好的美玉摔出一道裂痕。
  辛晚叹了口气,坐下握住了他微露的左手指尖。木夜灯睁开眼睛,眼神从分散到凝聚,眼睛瞪大,飞快地缩回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侧过身去,才低声道:“小师叔。”
  辛晚道:“嗯,我回来了。还疼吗?”
  木夜灯背对着他摇了摇头,左手和被褥与右脸的伤口相摩擦,疼得弓起了背。三千业火烧伤的伤口带有火毒,不能包扎,只能这样露在外面,又因为火毒无法拔除,始终不能愈合。
  辛晚按了按他的背,将他的左手拉下来,道:“没事的,小师叔看过了,不怕。”
  木夜灯仍是背对着他不肯回头,辛晚将他的身体掰过来,让他躺平,道:“谢门主怎么说?”
  白稚泽并无人擅长医术,因此辛晚有此一问。
  木夜灯摇摇头道:“没……暂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以往没人见过这样大片的三千业火,因此……据说极北雪陵山中有一种寒冰龟,最喜食业火,但是……”
  从未有人到过那里。
  辛晚点点头,放下了此节,温言道:“饿不饿,想吃什么?”
  木夜灯死死握住他的手,低头,泪水不住掉在他的手背。


第11章 黑帖(3)
  辛晚轻轻伸手揭开被子,看到了他的右手。灼痕宛然,伤口见骨,右手中指、无名指、小指焦黑,如几缕枯藤一般蜷曲。
  治不好了。辛晚心中凉了半截,就算能拔出火毒,除非能遇到回春圣手,大罗金仙,这只手也是废了,再也不可能握剑。
  他心知软语安慰的话师父和几位师兄定然已说过不少,便也不再啰嗦,只道:“你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煮点莲子汤,清热养神,用冰镇一镇好不好?”
  木夜灯巴巴地望着他,似乎并不想他离开,辛晚伸手入怀,微微一怔,笑道:“刚才采的莲子都掉水里了,没事,我重新去采。先让阿篱陪着你吧?”
  木夜灯轻声道:“我不想见他。”
  辛晚摸了摸他的头,多少能明白他的心情,便没再说什么。
  傍晚,秦之然进来的时候,木夜灯正半倚在床上,咽下一口辛晚喂他的绿豆莲子汤。
  秦之然眉毛跳了跳,道:“回来了。”他为人冷淡,话不太多,辛晚知道他这短短三个字里还包含着“回来了怎么没先去拜见师父告诉我们”的意思,便答道:“陆长荧也回来了,我料想大师兄会知道。”
  方砚御下甚严,无论是老灵鳌还是白稚泽弟子,发现异状都会立即向他禀告。秦之然点头,看着木夜灯的眼睛,道:“有没有好一些?”
  木夜灯点头,秦之然轻轻道:“练左手剑,一样的。”
  木夜灯道:“是。”
  辛晚默默无语,只得又舀起一勺莲子汤递到木夜灯唇边。木夜灯张口吃了,秦之然道:“你自己试试用左手吃。阿晚,跟我出来。”
  他素来话少,说出这样长的句子便自带了一种叫人无法拒绝的气势,辛晚将冰凉的碗放在床头,拍了拍木夜灯的肩膀,便跟他走了出去。
  甫一关上门,秦之然什么话也没说便是反手一拳,辛晚闷哼了一声,被打得趔趄了一下,脸颊肿起,咬破了嘴唇。
  他没有分辩一句,只低声道:“对不起。”
  秦之然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知道。”
  辛晚道:“我知道。”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道,“夜灯第一次获得大较魁首后,在天澜书阁看书,说我做的汤好喝,我说,既然喝了我的汤,你要好好照顾阿篱。”
  就是这一句话。
  秦之然素来与他交情不错,如今实在是怒极,虽然内心知道木夜灯的伤并不能只责怪辛晚一人,却依然忍不住迁怒于他,强忍了好一会儿,方稍微平静,道:“师父明知你没什么用,但怕你在蛇群之中会有危险,才让你先走。其他弟子都有师父挡在身前,只有阿篱无依无靠。”
  他没再说下去,辛晚却也知道,大概正因为阿篱孤零零站着,那帮人才会在临走前决定不走空趟,起码取一个人的性命交差。
  辛晚回来后没有立即去封静则处,也没有先去见几位师兄,其实也有这个原因。他非常清楚,他们每个人,即便口中不说,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会是,如果白稚泽非要有一个人被三千业火烧成残废,这个人为什么不是他这个废物?
  为什么不是他?
  秦之然道:“滚。”
  辛晚咽下口中的血腥,道:“我不是夜灯的师父,又明知他性子执拗,还让他答应我这件事,害得他现在这样,是我的错,你打我这拳,我受了。但是其他的,三师兄,我明白你如今的迁怒,但是,那不是我的错,我不会因为这个滚出白稚泽。”
  秦之然两道浓眉紧锁,握着的手上指骨仿佛要将皮肤撑破,许久后才道:“你明知夜灯喜欢你。”
  辛晚呆了呆,还未说话,就听秦之然继续道:“以你的聪明,你会感觉不到?”
  “你明知道,却假装不知,亦不拒绝,利用他。”
  辛晚这才知道秦之然的怒气远远不只是因为木夜灯受伤,只怕是从夜灯整日过来找景篱玩耍,在大较上故意相让便开始了。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在秦之然心中是这样龌龊的一个人。
  这些事情被□□裸叫破,竟然会这样令人难堪。
  他眼前模糊了一下,很快又转清晰,平静地道:“我没有。我知道夜灯可能有那种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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