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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夜抄-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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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求他杀了这孩子,甚至连刀都是她用颤抖的手递到他手里的,可是他只说,这是她和他的孩子,他会好好将他抚养长大的。
  “你会死的,穆郎,你会死的!”
  她难以接受自己心爱的男人最终会死在自己生下的孩子手中,在哭泣了一整夜后,她终于发了疯。只有疯了才能逃离对于将来的恐惧。
  这样可怕的画面萦绕在眼前,穆离鸦压着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连他自己都被说服了,她应该杀了他,这样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屏风后头红衣娘娘会那样说他,为什么为他推算过命格的惟济大师会一声叹息。
  这是他的宿命,是他的出生为穆家带来了灾祸。如果不是他……
  “你真的觉得是这样吗?”
  薛止将那滚烫的手炉从他手中掰开,盯着上头被烫出来的红痕,“你觉得你死了,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穆离鸦抬起眼看他。听见这个人的声音,他有些从那过度的自厌中清醒过来。他到底还是受了影响,平日里的他就算悲伤也不会这般沉溺。
  “我不信。“薛止还是那副没什么喜怒的模样,难以想象过去曾有一刻的肌肤相亲,“她会看到这些,当中一定有什么缘由。但是我不觉得是你造成的。”
  那因为发烧带来的一点血色褪得一点都不剩。
  “我不信是你给穆家带来了灾祸。”
  自从薛止说出那句“我不会再信你”以后,他们就没再好好说过一句话。
  薛止略微调转开视线,“不止是我,你父亲大概也是不信的。这当中一定有别的原因。”他又将最后一句话强调了一遍,“你要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和他。”
  ……
  夜里下了雪,白天雪被来往行人踏实,上头凝了层冰,更加麻烦。这天冷路滑,平日里一个时辰的路硬生生走了快两个时辰。
  进城时跟大胡子说得差不多,看城门的官兵过来开窗查看。他们手中举着两幅画像,说是上头派下来的通缉犯。
  比起伏龙县师爷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墨宝,这两幅画像要更加活灵活现。
  “不是。”官兵探头进来看了一眼就朝着同僚摇头,“不是这个,让他们走。”
  直到车门被关上,穆离鸦陡然松了口气,而身边的薛止手也从剑上挪了下来。
  穆离鸦的脸色较之上刻更加苍白,额头上还沁出一层细细的冷汗,连薛止递过来的水都没力气去接。
  “障眼法?”史永福看出了他动过手脚,啧啧称奇,“你让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累得狠了,闭上眼不说话,过了好一会,慢慢拔开竹筒的塞子喝水。
  水是温热的,流淌进喉咙缓解了那灼烧的痛楚,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惦记着他的身体。他睁开眼看了薛止一眼。
  “你不说我就看不到了吗?我猜猜,大概是一对夫妻和老丈人。”史永福这人有个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地方,那就是哪怕没人搭理他,也能自顾自说下去,“你别说,还真像。”
  除了进城时这么个小插曲,后面的事情都比较顺。那大胡子真是个善人,特地将他们送到了福清街附近才把他们放下来。
  “送佛送到西,本来就没几步路的事。”他挠着头,婉拒了薛止递过来的碎银子,“不必了。像我们这种走南闯北的,多做点善事是为自己积德。小兄弟,你真的不去看看大夫?”
  和大胡子他们分开,史永福往前走几步又倒退回来。
  “你究竟是什么病?”
  穆离鸦知道他在问自己。这次他没再用那些编出来的借口搪塞,而是说了实话,“是毒,无药可解的毒。”
  史永福噢了一声,这次倒是知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前头就是我家了。”
  他家住福清街某间小破院子,穆离鸦之前说“院子连门都没有”时还以为是夸张,等见到真的以后发现何止是不夸张,根本就是写实。
  原本是门的地方随便堆了几块木板,再用麻绳一栓,中间留了几道不大不小缝隙,人进不来就算完。那院子又窄又小,三个成年男人往这一站就没法子转身了。屋檐底下堆了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柴,上头积了层雪,直接烧烟估计能熏死十头牛。
  “进去了不要乱碰东西。”史永福取出钥匙打开屋门上的铜锁,“碰坏了你们谁都赔不起的。”
  和外头的破旧不同,这屋子里虽算不上奢华,可收拾得整整齐齐,家具摆设旧却雅致,一看就不是史永福这种粗人的品味。
  史永福带着他们往最深处的屋子走。
  “我很少带人来这里。”他简单地介绍道,“毕竟他们找我就是为了算卦。只是算卦么,还用不到这些东西,随便算下就知道结果了。”
  “你不用说,当初穆先生来拜访我母亲,就用到了这些东西……后来的几次也是同样。现在他死了,你是他的儿子,你来找我,估计也是为了差不多的事情。我都晓得的。”
  这后头的小屋外又挂着几层锁头,他取出钥匙一重重地打开了,然后推开门。
  “喏,进来吧。”他顺手点亮了一旁的油灯,柔和的光线倏地照亮了黑暗。
  因为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这间屋子看起来不但不大,反而有些狭窄。
  墙壁上挂着一幅星图,上头嵌着的一颗颗夜明珠,每一颗都对应那些叫得出名字的星辰。穆离鸦看了一会,发现这星图竟然在缓慢地发生着变化。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桌上那副江山图。整个雍朝的版图都被囊括在其中,嶙峋的石头象征着无数山川,水银做成的河流在灯火下闪动着微微的银光。
  “都是我娘生前用过的。”史永福的神色里透着点怀念,“她……她真的很厉害,不论是推断阴阳还是寻龙点穴都手到擒来。我跟她学了将近二十年,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参透背后的玄机。”
  史永福的手指在红木桌椅上细细摩挲,“说起来,我都好久没有正经给人看过风水了。”他低下头,难得露出了一点不太确定的神色,“都有些手生了。”
  在他母亲病故以后,除了那些他母亲生前的旧识,他鲜少在外人面前显露真本事。到如今邻里街坊大都只知道他靠算命为生,活脱脱一个江湖骗子,却不知道背后的东西。
  等他再抬起头,那一点寥落便已经不见了,他目光越过穆离鸦,落在他身后的薛止,“这位小哥,能劳烦你到外面等候吗?”
  还不等薛止质疑,他又指着穆离鸦说,“我知道你担忧他,但每次只能留一个人,多一个就算不准了,这是老天爷定下的规矩。不然你留下来问?”
  对他来说,留下来的是薛止还是穆离鸦真的没什么所谓,但反过来就不一定了。
  “还是我来吧。阿止,你到外面等我。”穆离鸦看出了薛止在担忧什么,“这么一会不妨事的。”说这话时,他面上看起来一片风轻云淡,可其他细节处就不是这样了。
  盯着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的指节,薛止那张英俊的脸孔上脸色变了几变,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没事”,可最后还是垂下眼帘,“有什么事就叫我。”走之前他还记得替他们把门关上。
  “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史永福咋舌,“你……”
  “现在可以说正事了么?”
  穆离鸦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绕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他坐下的那一瞬间,心口处涌起阵阵针刺般的细小疼痛,使得他眼前一片片地发黑。
  “你……你真的不要紧?”
  史永福及时地将杯子递过去,递到一半想起里边盛的不知是多久以前的冷茶,又尴尬地缩回了手,当做无事发生过。
  “现在想想,你昨天夜里让我算你还能活多久其实不是开玩笑的吧。”他自顾自地说着,“你不知道,你早上烧成那样又不省人事,你那朋友的样子有多吓人……就跟地狱里的恶鬼似的,眼珠都急红了。”
  正常人哪怕再怎么焦急,眼珠都不会红得仿佛被血浸过,史永福显然看出了不对劲,但没有明着说,“你那朋友……那八字真的是他的?”
  “至少从小到大我都以为那是他的八字。昨夜我问你的那几样东西没有一样是成心拿先生开心,都是我确实想要知道的。”穆离鸦勉强缓过劲来,嘶声说,“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先生能够理解么?”
  “能能能,我也该向你道歉,我这人就这副狗脾气。”史永福吃软不吃硬,登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你到底是从哪沾上这么厉害的毒?”
  “被暗算了。”
  穆离鸦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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