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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夜抄-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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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再信你了。”
  自作孽。就在他心中感慨之时,有人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凛冽寒风和精力充沛的吆喝。
  “年轻人,病了就治,干什么跟自己过不去?”
  就这么一嗓子,驱散了破庙内那隐约的悲伤气氛,穆离鸦抬头就看到史永福那好奇的目光在他二人见逡巡。
  被打扰了的薛止又恢复到往日里的冷若冰霜,只是这一次不搭理的范围再度扩大,还包括了一个他。
  “你还没走吗?”
  穆离鸦轻声问,史永福站在原地,半点都领悟到不到他这句话里的排斥。
  “年纪轻轻的,眼神这般不好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他指指某个角落,那里还摆着他的行装,“我东西还在这儿,我能去哪?”、
  他浑然不觉那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大大咧咧地将手中东西递给了薛止。
  薛止接过那盛着清水的竹筒,低声道谢。
  这白天的史永福约莫是一刻都闲不住,跟个炮仗似的停不住嘴,转头又把炮火对准了穆离鸦。
  “进了城找个大夫,抓两贴药。刚好我知道个大夫,要不介绍给你?”
  “不必了,治不好的。”
  “哎,你别给我脸色看,我又不是为了你,我这是看在你那朋友昨天给我烤山鸡吃的份上。”不愧是常年走江湖的,这史永福巧舌如簧,三下两下就又把场子找了回来,“就你昨天要我算死人八字,我不故意介绍庸医给你就是我大度。”
  穆离鸦平素就喜静,现在病了就更怕吵闹,更别提这史永福一个人堪比一群鸭子,说话都不带大喘气的。
  他按住太阳穴的位置,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是真觉得我病了就少说两句吧,我听你说话都觉得要晕了。”
  “好吧好吧,年轻人,待会你可不要后悔。”
  史永福安静地坐到一旁去收拾东西。
  穆离鸦靠着墙,偶尔看那边的薛止一两眼。
  薛止生气了。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过去就连他打翻茶杯,将薛止堆叠起来的经书搞得一塌糊涂,薛止都从没跟他置过气。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就像揉进了一把碎冰,又冷又痛。
  “打扰了一晚上,我就先告辞了。”
  总是在破庙里将就不是个事,史永福只是留下来帮薛止个忙,忙帮完了自然就该动身。
  他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快,收拾好了最后跟他们说两句话。
  “你们要去郦城做什么。”
  这条路只通向一个地方,那就是最近的郦城,史永福又不傻,自然懂得。
  “找人。”
  “找什么人,没准我认识啊。”
  穆离鸦瞥了他一眼,像是在心里揣测他是否值得相信。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我也不知道。”
  要是拒绝就算了,史永福听到这么个回答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知道你找什么人?难道要挨家挨户地找?”
  穆离鸦叹了口气,“我只知道那人住在郦城,今年约莫四十到五十岁……三十年前,他住福清街一间小破院子,连门都没有的那种,娘亲患眼疾,最多能看到前方两三步的地方。”
  “住哪?”
  因为分神思考薛止的事情,穆离鸦没怎么注意到史永福的声音都变了调。
  “福清街的一间小破院子,现在还是不是住那我就不知道了。”
  史永福的表情相当古怪,“你们要找那户人家啊。那人的亲娘十多年前去了,他安葬了亲娘以后就还是一个人住在那间门都没有的小破院子里,偶尔出去揽点生意养家糊口。”
  “你认识他?”
  “认识啊,当然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我要是不认识那全天下就没人认识他了。”
  穆离鸦的注意力终于落在他身上。史永福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指着自己的脸,“不巧,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这句话出来,连薛止都禁不住盯着他看,而他跟没事人一样两手一摊,“好了,不麻烦了,说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我看情况决定帮不帮你们。”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吵架。jpg
  “这里不方便,等换个地方再说吧。”
  前夜刚有黑眼人站在窗外窥伺,此刻哪怕天光大亮,窗外看不见半分可疑人影,穆离鸦还是难以放下心来。
  史永福看了这堪堪不漏风的破庙一圈,心中赞同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行吧,不过看你这样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事先说好,我是要收钱的,而且收得还挺多,付不起钱就别浪费时间了。”
  穆离鸦垂下眼帘,“你要是真的能解决这件事,没什么奇珍异宝我穆家付不起的。”
  他找这人的确有事。要他踏上这趟旅途的神秘人提过让他找到几样东西毁掉,那几样东西都似龙非龙,极其好辨认,而在清江底下琅雪又清清楚楚提过龙脉二字。
  在龙脉上动手脚绝非小打小闹,一出手就是翻天覆地的庞大格局。他早说过自己不通风水堪舆之术,先前在周氏宗祠展露的那点皮毛就是全部,他需要一个真正懂得寻龙点穴的人来为自己解惑。
  “呃,你说你姓穆?江州那个穆?”史永福脑子灵光,很快就把许多东西串联起来,“那穆九不是真名吧。”
  看样子他已经大致猜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穆离鸦不再掩饰,“也不完全是假的。九是我的乳名,我本名离鸦,别离的离,乌鸦的鸦,父母早逝,便没有字。至于那一位,薛止就是真名,没有作伪的必要。”
  “你就是穆先生的儿子吧,那这薛止……应该就是穆先生收养的另一个孩子了。”史永福哎哟一声,拍着脑门连连感慨,“我想起来了,你父亲还跟我说过你们俩的事情。你瞧瞧我这记性。”
  听到他的这番说辞,薛止皱眉,显然是发现了疑点。
  穆离鸦虽然还在病中,可脑子比先前还是清楚不少的。他和穆弈煊不说长得一模一样,七八成像是有的,尤其是这几年,好几次在模糊的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若是不熟悉他们父子的人只怕都会错认。
  若是见过穆弈煊的人没理由认不出他,更何况他还没有完全相信史永福所说的,相信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史永福真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他们在顾虑什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要是见过你父亲,没可能认不出你,毕竟你们父子应该都长得挺好……呃,我是说天人之姿。”
  他咽下了一个俗气的“好看”,换了个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说法,好似他真的是天上的仙人而不是混了血的妖怪,“这也不能怪我。我一共见过你爹三次,每次都没见过他的长什么样。你别皱眉头,听我好好解释,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偏偏就这么巧,我是真没见过你爹的脸。他第一次拜访是我十三岁那年,找的是我娘,我那会屁都不懂,整天招猫逗狗,我娘嫌我烦,我来之前就给了我几个铜板让我出去跟街坊邻居的小孩玩,只知道家里来了个姓穆的贵客。第二次是我死了娘那年,他来找我算卦,我那会患了眼疾,看东西都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个白影,自然没见到。”
  “那第三次呢?”
  说到这第三次,史永福自己都有点窝火,“第三次,我给人算卦,那人好生不要脸,我算出他老婆红杏出墙,他不信,还让自家小崽子拿石灰丢我。我眼睛缠了好几天白布不能见光,中间你爹就来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穆离鸦姑且算是信了,“大概天意如此吧。”
  史永福这会不急着走了,放下行囊,看着他这幅模样,犹豫片刻,最后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句话:“你不要恨他,他其实也很矛盾。”
  “没有。”
  隐约知道他所指何物的穆离鸦垂下眼,“我从没恨过他。”
  怨怼是有过的。为什么穆弈煊对他总是那样严苛,哪怕他做得已经很好了还是吝惜于夸赞他几句。
  在他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里,他对于父亲的印象不是总在剑庐忙碌就是有事外出,而即使他留在家中,分给他的时间也那样少,有时候他都忍不住自我怀疑,怀疑父亲在为母亲的死而迁怒。
  但这些事情他是不可能说给史永福一个外人听的,更何况他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已经随着另一个人的死去而被永远地磨灭了。
  他想要再见到穆弈煊,哪怕只是两个人坐在庭院前不说话也好。他想念自己的血亲,想念得无数次夜里都禁不住无声地哭泣。
  “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孩子,我应该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了。”
  说着一番话时,史永福没有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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