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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还好,倒不至于匪夷所思这么严重,就是会有点……有点意外和好奇。”
这点江河是清楚的,肖沫儒虽然年纪大,但是有颗少年心。
“我之前一直很困惑,因为对女孩子提不起兴趣,又格外关注长相俊朗的男生,但是害怕自己走弯路,所以没敢对谁动心。我家里观念不怎么好,虽然我爸妈说不重男轻女,但是一定要生儿子出来就已经显而易见了。如果没有他们的坚持,可能就没有我,我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们还是埋怨他们。”
“国人自古以来就对子嗣观念尤为看重,说是愚昧也不为过,短期内这种观念不会有很大改善。你家孩子多?当年罚了不少钱吧?”
“罚的钱还好,主要是后来养孩子比较花钱。我有三个姐姐,我妈最津津乐道的一句话就是‘老大穿新,老二穿旧,老三穿破’,我因为是男孩,享受着和老大一样的待遇,但家里确实穷,记得以前过年我妈找我二叔和我姑妈借了几百块钱,还没过完十五他们就一前一后来找我妈还钱,我妈气得直哭,但也根本没别的办法。我爸靠着修东西的手艺赚钱,常年油头垢面,基本没有干净衣服穿,村里的狗见了他都会朝他叫。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已经这样了,又不可能把我塞回我妈肚子里。”
“你们姐弟几个应该都比较懂事,你现在说这些我能感受到你在心疼你的父母。”
“没有啦,小时候不懂这些,还经常惹我爸妈生气。”
“所以,你在担心你爸妈知道你喜欢男……同性之后会对你失望?”
“他们没少对我失望的,也不对我抱有大的信心,我有时候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能也是知道无论如何家里那边都会有退路……但是,我不想回去,也不可能回去,不想一直成为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江老师,你比看起来要成熟。”
“可能只是现在比较冷静吧,很多时候我觉得我挺蠢的。”
“小江老师只是心地比较单纯。这么说吧,我其实是能理解你的,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本身就有很大的压力,再加上性向关系,你父母比较看重的东西可能没办法继续延续下去,你的纠结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我不是你的父母,不能替他们作出答复,你的人生,也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嗯,我知道的。肖校长,还要麻烦你一件事,到时候我走了,二傻子能不能托付给你?”
“这个没问题,不过张槐知道吗?”看江河的表情能猜出来肯定是不会告诉他的,肖沫儒叹了口气,似乎没想好怎么继续说下去,又重重叹道:“张槐应该会很难过吧,人都走了,连条一起养的狗都不留给他。”
“他还会喜欢上别人的吧。”
“这个很难说,张槐不是个对谁都会上心的人。我说句话小江老师别生气,也别认为我是在给张槐抱不平,你家里虽然看重子嗣,但是除了你还有另外三个女儿,你还有叔叔姑妈什么的,我们这村里虽然谁都可以沾点亲带点故,姓张的也多,但是张槐家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是独苗,张槐的奶奶生他父亲时难产死了,张槐的母亲在他上大学那年过世,他虽然有个姐姐,却不能生育,所以他们家才真的算断子绝孙了。谁心里不难过呢,当时云远来找我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那么硬朗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头发白了一大把。这几年张槐孤身一人,他还不止一次跟我说张槐以后该怎么办啊……父母哪有盼着孩子不好的。”
此时的江河一心钻牛角尖上了:“那要是我不来,他不也是一辈子打光棍嘛。”
肖沫儒连连摇头:“哎哟,小江老师,这能一样吗,人在没有拥有的时候比拥有过后又被剥夺权利的时候要单纯快乐的多,给了人希望又生生从他身边抽离,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也不给。”
江河还想再争辩:“可是又不是……”肖沫儒听到上课打铃的声音,朝他摆了摆手:“这节课五一班的数学老师不在,我得去看看他们课堂的纪律,下回再和小江老师继续探讨。”江河点头,目送他走到画室门口,还能听见他半哼半唱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月初一场雪,月末又紧赶慢赶下了一场。
冬至过后就“进九”,民间一直也流传着“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河上走”这样的歌谣,数九寒冬,就是数一共过了几个“九”才能过完最寒冷的冬天吧。
而南星村的冬天格外的漫长。
从学校回来,天已经黑了,雪花从天空中飘落,顺着忘记戴围巾的脖子钻进背心,又冰又寒。
门口立着一人,只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头上身上落了不少雪,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了。
江河心里很难过,为他这样的人,不值得这样啊……
“上回拿过来的炭没剩多少了,这段时间会一直这样冷下去,你出门多穿点。”帮他把一包炭提到客厅里,张槐就准备离开了,二傻子被关了一下午冻了一下午,扒着他的裤腿一直跟他撒娇不让他走。
忽然觉得,他连条狗都不如,狗还知道感恩呢。
“我倒杯热水给你。”
江河其实很容易受别人人影响,意志不坚定,患得患失。他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张槐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他还不让他进门他做不到,尤其是跟肖沫儒谈了那些话之后,可能是倾诉了一番让别人知道他不是那么没心没肺,心里压着的大石忽然又松了一些。但是他还是要装作很镇定的样子来掩饰心口处一阵阵被撕扯一样的疼痛。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们的生活已经粘在了一起,硬生生分离,他也不好受。
滚烫的开水冒着热气在茶几上慢慢冷却,张槐一口没喝打算离开,刚站起来便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眼前的残影是桌面上刚刚闪过一条信息的江河的手机屏幕。
不知道是跳闸还是停电,厨房那边传来江河的叫声:“臭狗!没事干嘛老是趴在门口啊,害我差点摔一跤……”二傻子委屈地也叫了两声,江河嘀嘀咕咕说,“我偷偷煮什么给哈哈吃了?你怎么就知道吃……”
张槐拿着手机过去给他照明,两人看了电闸没问题,又去门外看了看,似乎一整个村落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白色的雪反射着冷冽的光。
“怎么突然停电,我饭还没煮好呢。”他这里做饭的东西基本都是用电的,一断电连泡个面都担心热水不够,想到泡面,他突然记起来是还剩两包方便面在柜子里,但是一打开柜门拿手电一照,吓得他手电都差点甩出去。
柜子那里趴着一只硕大金黄的黄鼠狼,两只漆黑的眼珠被手电光照得有些恐怖诡异,见到江河惊慌失措的样子,它分明还露出了一抹讥笑的神情。
张槐过来时那东西已经走了,他以为江河被什么吓到了,赶紧问他怎么了。
江河捏着空空如也的包装袋心里把那只臭黄鼠狼精骂得狗血淋头,嘴上回答说:“没事,刚刚有只老鼠。”
晚饭完全没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电,怕就算来了人也饿得两眼冒金星了吧。
“去我家吧,给你煮饺子吃。”担心他不答应,张槐补充道,“吃完送你回来。”
当晚的饺子是荠菜馅的,味道和江河妈妈包的差不多,江河一不小心就吃撑了。在炉子边喝茶烤火浑身暖烘烘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依旧没有来电,江河昏昏欲睡有些不想回去他那冰冷阴暗的房间。但是没有人留他,一停电张槐的爷爷跟父亲就洗完上床睡觉了。他觉得自己很贱,打心眼里唾弃自己。
踩着厚厚的雪,一路无言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张槐把人安全送到了就要回去,江河忽然叫住了他:“张槐……”
雪虽亮,但照不到人的表情,张槐凝视着他,等待着他即将说出的话。
“我有没有让你感到很困扰?”
张槐意外:“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也没答应过你什么,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对我的照顾……我觉得我很虚伪,很贱……”
“别这么说,对我而言,你不拒绝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吗?你这样说,我会觉得负罪感没有那么重了哦。”
想故意说笑缓解氛围,也好岔过这个话题,因为他又觉得脸红发烧心跳加速了。
“你不需要有负罪感,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不多,在我还能见到你的每一天,能为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很知足。”
负罪感更重了,但是也更开心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