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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您一边歇着,还是我来吧。”
看着常征要把生挂面下到凉水里的架势,陶郁叹了一句自己没事找事。和常医生一比,他发现自己前二十几年的少爷当得真不称职,居然连面条都会煮,再加上前一阵在中餐馆的深造,他还知道往汤里窝两个鸡蛋,撒一把青菜叶,出锅的时候点上酱油香油——一锅香喷喷的阳春面。常征不吃辣,陶郁在自己碗里加了一勺老干妈辣椒酱,立刻食欲大动——老干妈真不愧是每个留学生心目中的女神。
车库门大敞着,两人坐在门口一边吃面一边吹着凉风,一时觉得还挺惬意。
陶郁弓着背坐久了,觉得背上酸疼,搬猪肉可能搬得有些肌肉劳损,他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肩膀。
“你家里知道你在这打工吗?”常征忽然开口问道。
陶郁停止了晃动,捧着碗看着空荡荡的街面,过了一会儿才反问道:“你家里知道当医生这么苦逼吗?”
“当然。”常征说,“他们很清楚医生的工作状态,但是我觉得你家里可能不知道你在这是怎么生活的。”
陶郁不知道人在夜里是不是就容易心软,常征平白直叙的一句话,居然莫名地让他眼睛一酸,而对方紧跟着又补了一句,差点把他眼泪煽下来。
“当母亲的会心疼孩子在外面受苦。”
陶郁不想对人讲家里的矛盾,那不可避免地要提到他自己的问题。他可以坦然对Anne说出自己是同性恋,那只是因为不想让她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并不意味着他随时准备好向不相干的人袒露心事。七情六欲有所托,是要托付给愿意接受它们的人。至于旁的人,你愿意说,别人也未必愿意听。
所幸常征并没有再问什么,陶郁觉得常医生这个人虽然有着偏东方人的面孔,但内里是典型的西方化,他不打探别人的隐私,对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做什么事会提前问对方的意见,即使心里有什么看法,也仅仅是适可而止地提一两句,并不去干涉他人的决定。说白了就是,不端我的碗,那你作死作活都不用我管,虽然我觉得你还是作活比较好,但你一定要作死我也不拦着。
陶郁忽然想起那次在中餐馆,常征一本正经送来账单让自己付账的样子。他扭头看看身边的人,觉得好笑,心想这位吃了一个锅里的饭还能保持客客气气的常医生,居然还能搞出那样的恶作剧。
常征侧头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问:“笑什么?”
陶郁没回答,站起身把空碗放进锅里,在常征背上拍了一巴掌,对他说:“常医生,吃了我的饭,就得服我的管,快去把碗洗了,回屋睡觉了!”
第七章
那天在车库吃完面,陶郁认真考虑了自己的生活状态,夜里打工,白天上课,还要抽时间看书写作业,他人不是铁打的,一直处于疲惫状态,做什么都觉得没精神。可他没办法结束这种状态,下学期的学费还有一部分没着落,而这学期已经过去大半,他只能尽可能再多找几份工。
系里的印度阿三Raja带陶郁去了市区一家7…11店。因为店名的关系,陶郁一直以为7…11都是晚上十一点关门,事实上市区里很多连锁店都是全天二十四小时营业,Raja带他来的这家店在招从夜里十点到早八点的红眼售货员,时薪八块五。
Raja带陶郁来是因为自己做不了整晚,他只想做前半夜,而陶郁正好前半夜要去冷库,只能做后半夜。于是两人一合计,干脆五五开,每天一人能挣四十多块钱,干满一个月能赚一千多。
就这样,陶郁彻底变成了夜行动物,睡眠时间被推到了早上八点以后到下午两三点,好在研究生的课都在晚上六点开始,他还有时间看书补补作业。陶郁也知道自己这样是在拿身体做赌注,对学业也有影响,可他想就坚持这几个月,把下学期的学费攒够就不这么拼命了。
常征发现他很久没见过陶郁了,以前这小子总是半夜回家睡觉,自己有时加班回来完了,经常跟他前后脚进门。可这段时间他不管几点回来,沙发上都是空无一人,要不是那两个大箱子还在墙角搁着,他几乎以为那小子搬走了。同样有着疑惑的还有唐老师,两人都怀疑陶郁已经打工打得快要成仙,连觉都不用睡了。
这天趁着倒休,常征终于在家堵到了下班回来的陶郁。大半个月没见,这小子居然瘦出了仙风道骨,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要不是知道他挣钱挣得走火入魔,常征差点以为他染上了毒品。
陶郁困得一句话都不想说,眼睛都不睁地飘进卫生间里洗漱,出来倒在沙发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常征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发现对方已经光速进入睡眠。
陶郁醒来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到厨房想下包方便面,意外地发现饭桌上放着一个墨西哥肉卷,就是常征以前带他吃过的那家。下面压了一张字条,用英文写着这是留给他的午饭。字条一看就是常征留的——常医生会说会听勉强会读,但是不会写中文。
陶郁正坐在桌边吃肉卷的时候,唐海南回来了,一看到他,唐老师放下公文包,也拉了把椅子坐在桌边。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唐海南问。
陶郁心里本能地对当老师的有点怵,再加上唐老师是他的房东,不由得规规矩矩坐好,老实说:“在打工。”
“打工打得晚上都不回家了?”
陶郁点点头,小心地咬了一口肉卷。唐老师说“回家”,让他心里小小地温暖了一下。
唐海南当然不知道陶郁的心理活动,好不容易逮到人,他做好了长谈的架势。
“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有多缺钱要这样拼命打工?你家里人不管你么?”
陶郁避过了第二个问题,回答说:“我下学期的学费还差三千块钱,等挣够钱我就只打一份工了。”
唐海南隐约觉得陶郁和家里的关系有问题,但对方不说,他也不好深问。他在做学生的时候虽然也打工,但并没有为学费发过愁,想了想他问:“你为什么不跟系里谈一谈,问问有没有可能拿到奖学金?”
陶郁摇摇头,说:“我问过师兄师姐,他们说系里很少给第一年的奖学金,刚来都不了解学得怎么样,哪能随便给钱。要到第二年有做助教的机会,才有可能。”
唐老师问:“那跟你导师谈过吗?他如果手里有研究项目,或许可以让你做助研。”
陶郁说:“我这学期只有一门导师的课,刚开学的时候和他聊过几次,他说让我先好好上课,下学期有可能会让我接触一些研究项目,做做文献检索之类的。解决学费是不太可能,要优先解决助教的奖学金,有可能给点生活费。”
唐海南问:“你导师是谁?”
“安德鲁。”陶郁说,“我们专业的主任。”
环境属于工程学院,学院下面又分几个大系,由于历史原因,环境专业之前被划在化学系下面,这两年才转投到民用与建筑工程这边。民用和建筑的学生多教授多,经费大部分被他们吞了。环境有点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像个小媳妇似的吃饭上不了桌。唐老师也在这学校教书,对环境专业的待遇也多少了解一些。
“再去找你导师谈一谈把。”唐海南建议道,“我知道安德鲁,在环境统计和室内空气方面很有名,他应该有私人项目,你多去找他,帮忙做做数据分析,说不定他能以私人名义给你开工资。你是来念博士的,接受高等教育,整个学校一年才能毕业几个博士。你有力气要用在提升自己学业、对前途有进益的地方,累死累活地打工能对你未来有什么帮助。”
陶郁点点头,心里苦笑,现在打的工是没前途,可实实在在能解决眼下的学费生活费。但唐老师的话是对的,有机会还是要找些助研的工作,跟自己学业相关,也比纯粹卖苦力挣得多。他之前新来对导师不了解,导师对他也不了解。现在学期过了大半,他几门课学得还不错,期中成绩也排在前面,应该去和导师再谈一谈。
想到这,陶郁真诚地对唐海南说:“谢谢您,唐老师,我不是您的学生,还让您为我的事操心。”
唐海南摆摆手,说:“从这月起,你房租不要给我了……”
“那哪行!”陶郁打断道,“一码归一码,我再没钱,住您的房子就得给您房租,再说您这房租本来就很低了。”
“你先听我说完。”唐海南说,“房租不用交,我和常征商量好了,每月我们合伙给你六百块钱,你负责我们俩中饭和晚饭的伙食,要荤素搭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