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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昭自小对“鬼神巫祝”等事敬而远之,也说不好是信或不信。那次“问神”的结果实难令他当真,最终一笑则过。
说到底,质子生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客死异乡,婚姻之事哪有活命迫切。
直到去年,多次欲为他牵线保媒未果的蔡王明确提及“希夷岁氏”,他才又忆起这桩陈年旧事。
往年蔡王意欲牵线,他尚能以“年岁尚轻,不急一时”为由勉强周旋,眼见到了十□□,再出此言便是明目张胆拂蔡王颜面了。
形势如此,同时也好奇岁氏神巫当年所言的“注定姻缘”,遂松口应下蔡王美意,任其遣钦使代往希夷山求亲。
岁氏族长允婚后不久,飞星派往鄀城查探的眼线得到消息,知岁氏暗中换了允婚人选,火速回报。
彼时李恪昭深觉好笑,原来那所谓“注定出自岁氏的姻缘”,不过装神弄鬼罢了。
他体谅当世女子身不由己,无意迁怒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岁氏女,只望对方安分且忠诚于婚姻誓约。
若能如此,他自也愿尽夫君之责,与其相敬如宾。
怀着这般心情,却出乎意料地等来个讨要休书、歃血盟誓认他做主君的岁行云。
他拿不准这休书该不该放,于是又传讯,请当年那人再往希夷山。
等消息的这些日子里,李恪昭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岁行云。
过往十九年,他甚少对血亲家人之外的哪个女子投注这样多精力,但也大致明白寻常女子该是如何活法。
这位可真是与谁都不同。
分寸、胆识、主见样样不输男儿,正事自律过人,闲事豁达非常。
紧要关头急智也惊人,满嘴跑起马来花言巧语从不打磕巴,什么瞎话都能编圆;诚挚时却又至情至性,让人毫不怀疑她是个心正有志者。
很矛盾,让他总想离她更近,了解更多。
苦等月余至今夜,他总算在易奴夜集上得了确凿回话。二上侍神庙归来的那人告诉他——
神巫说,放与不放,但凭公子定夺。只请转达公子一句,她见过你梦寐以求的盛世。
“行云,此话可真?”李恪昭问。
“我、我哪知道?我并不知你梦寐何事,见没见过的,这要怎么讲?”
岁行云心乱如麻,一时竟不敢吐实,甚至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你怕不是被人给骗了吧。谁说的?叫他来与我对质!”
听她似生出慌乱防备,李恪昭未再步步紧逼:“可惜此次是见不着了,天一亮他便会离开仪梁城。”
那人身份特殊,对他的意义也格外重大,他本没想好此次是否该带岁行云去见。
黄昏时她追出府门,站在车窗下与他说话时,他便想,若她开口说要同去,那便带她去见。
可惜他等了又等,暗示了又暗示,这姑娘却半点听不见他的心声。
或许也是天意如此,还不到时候吧。
岁行云心烦意乱,兀自又饮了两口酒,豁出去似地与他打起商量:“这事吧,诡异,荒唐,莫名其妙。我需得好生捋捋,待我捋清楚我们再谈,可好?”
“好。在你捋清之前,我不会再提,一切诸事如常。”李恪昭也不为难她。
岁行云忙道:“那,击掌为誓?”
“依你。”
掌击到第三下时,岁行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与他掌心相贴竟忘了撤回。
“有件事定要说清楚!公子切勿胡乱揣测啊!”
掌心里温热柔嫩的触感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李恪昭心跳蘧然加快,鬼使神差地也保持着手势不动。做若无其事状,疑惑询问:“何事?”
“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她不管不顾拉了李恪昭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看,是活的,对吧?!”
不知是因她微醺后面热,还是别的缘故,他觉自己贴在她颊边的那手急剧升温。
李恪昭喉头发紧:“嗯。所以呢?”
“所以,请公子定要相信,我绝非妖邪鬼祟!可莫要命人将我拖去烧了啊!”岁行云焦灼叮嘱。
“放心,不会的。此事只你我,及替我上侍神庙的那人知,连叶冉与飞星都不清楚。”
李恪昭倏地收回手,起身就走。
他不会让人将她当妖邪烧了。可他若再不走,只怕反要被她“点燃”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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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血缘传承,上辈子的岁行云该算“侍神庙一脉”后裔。
可那时岁氏早已在亡国之祸中被人灭族,连侍神庙都只剩断壁残垣。
从那场滔天惨祸中侥幸逃脱的岁氏族人寥寥无几,她母亲是其中一名幸存者,而她则在平凡市井中与母亲兄长相守长大,与寻常人并无两样。
对于自家先祖的事,她也只零碎从母亲口中听过些,半信半疑听得如过耳东风,从没记全乎。
所以,她对自家先祖的了解并不比李恪昭多多少。
但她根本不信那“命定姻缘”之说。
她记得上辈子曾听母亲提过,侍神庙先祖所侍并非“桃花神”,压根儿管不着世间姻缘事。
直到回了房中躺下,岁行云依然没想明白,当今那位神巫究竟想借她玩什么把戏。
按族中规矩,山下世俗岁氏除族长外,谁也不能擅自接近侍神庙。
当初既让她复生在世俗岁氏十三姑娘身上,显而易见是神巫无意与她相见,按常理推断,这就是不打算过问她的事。
可为何又对李恪昭的人抖落她底细?
复生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秘密,就怕被人当做妖邪拖去烧了。这不靠谱的祖宗倒好,半点不顾她死活!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虽说李恪昭今夜看起来似无对她恐惧、忌惮的迹象,可人性无外如此,当事情含糊不明时,人们通常能平和以待,可若丁是丁卯是卯讲开了,有时人的想法就会不同。
天知道李恪昭听了她续命复生的秘密后,会不会在毛骨悚然之下对她做出可怕处置。
到底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他呢?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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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岁行云顶着乌青眼圈进西院,下午在书房时也不敢直视李恪昭的正脸。
好在李恪昭当真信守诺言,半句未再提那夜之事,一切如常。
如此一连数日,她渐渐从最初的混乱冲击中缓过来,精气神回笼,脑子也好使多了。
斟酌再三,她仍觉该循序渐进。
若一下竹筒倒豆子全说完,而李恪昭震惊之下将她当个怪物看待,那她可就没退路了。
出于稳妥起见,需得给李恪昭个适应与接受的缓冲过程才行。
三月初五的午后,岁行云照例在书房认字读书,叶冉与飞星先后进来,向李恪昭回禀各项事务的进展。
当叶冉说起西院众人数月来训练成效无明显进益时,飞星笑着向窗边的岁行云努努嘴。
“我瞧着这事她有一半责任。前几日好似会动的人偶皮囊,做什么事都没魂儿,大家总看着她那恹恹无神的模样,可不就沾染了几分怠惰丧气么?”
叶冉摸着下巴嘿嘿笑:“有道理。”
岁行云本在专心写字,只是挂着耳听几句,到最后才明白这是在往自己头上扣黑锅。
她搁笔抬头冷笑:“我敢打赌,前几年到这时节,他们定也有同样的问题。对不?”
叶冉闻言一凛,收了笑闹神色看向李恪昭。
李恪昭淡垂眼帘:“嗯,我说的。”
心知他这是在为自己打圆场补漏,岁行云心中一暖,丢开顾虑起身走过去,跽坐在他的大桌案前。
“春困秋乏,这是天道规律,寻常人很难抗衡,”她认真环视三人,见都在正色聆听,便接着道,“这事我上月底就在琢磨,若说得不合时宜,你们就权当没听见,成不成?”
李恪昭神情无波无澜,颔首道:“讲。”
“西院伙伴们均为奴籍,无缘受书本教化,生来只懂依令行事,并无信念可言。而想在短时内使整队人训练进益大增,要务之一恰是‘强化信念、提振士气’,”岁行云看了看叶冉,坦诚道,“叶大哥你别嫌我说话难听,这事你当真从未留意过。”
当今世道,出身阶层几乎是伴随每个人一生的烙印,很多人并未察觉自己受这件事的影响有多深重。
叶冉乃缙国王前卫出身,用脚趾头想都知是贵族之后。
虽他为人稳重爽朗,从无轻辱于人的骄横恶习,但以他的出身,根本不会想到,西院一众奴籍者其实与常人无异,也是会有各自心情与感受的。
这倒怪不着叶冉什么。
毕竟在他的出身能接触到的观念认知中,除非主人抬爱的特例,大部分奴籍者甚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