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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三十年-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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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主子爷。
  王疏月心漏跳了一拍,突然不敢睁眼了。
  居然是这位阎王爷。
  别说她慌了,乾清宫所有的人都傻了。何庆在张得通后面傻呷着嘴,心想自己的这位主子,平时连走路都不自觉地走一条笔直的线,从前在府中的时候,哪里见他放下那副僵硬的姿态去心疼过女人,谁知在这个王姑娘面前却又是花脸又是扭腰,破了那层寒气逼人的罩子,邪魔了呀。
  张得通见他在后面发愣,喝道:“还愣着,快过来。”
  那扭得那一下一定疼死人了。
  王疏月悄悄睁开眼睛,却见那人挡开过来扶的人,上齿和下齿不自觉地龃龉着。显然是给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手撑着王疏月的手臂,另一只手收回来直指向她的脑门心。
  “你……跪好。”
  王疏月忙将手臂从他手中缩了回去。顺势伏地。
  皇帝直起身的那一霎那,挫伤的骨头和淤伤血脉一下子绷直,那一阵疼简直钻心肺,他差点没绷住脸色。张得通是知道这位爷的脾气的。这会儿若是贸然上去搀扶,没准会直接被削头。看着皇帝不自觉地伸手去摁刚才扭伤处,他那个心惊胆战啊,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但也只敢和何庆等人退在半步后头,惶恐地观望着。
  王疏月眼前只能看见一双靴子。有些笨拙地移了一步,似乎是在寻一个舒服的站姿态。自从见了他和贺临的交锋,王疏月也多多少少看出了些皇帝的性子,贺临是个炮仗,点然就能飞上天。而皇帝像是暗处的虎,蛰伏时不声响,一张口就是要见血的。
  那就不能让他张口。
  于是趁着他如今还没有发作,她忙先开了口。
  “奴才该死。”
  皇帝呼出了一大口气,才勉强把气息压平。
  毫不夸张地说,将才那一阵疼,疼得他肺里都开始发酸了。他现在也没想明白,这女人,明明看起来瘦得一把骨头,人怎么会那么沉。
  何庆瞄出了个不寻常的苗头。悄悄凑到张得通耳朵边上道:“欸,师傅,主子爷像是没有要发雷霆的意思啊。”
  张得通也看出来了,只是不敢提。如今自己的徒弟显脸子似的在他耳边‘提点’,张得通反过脸就瞪了他一眼,顿时把何庆给吓了回去。
  这边皇帝终于寻到了一个撑得住,勉强还算好看姿势立好。
  低头看向那趴伏在地的王疏月。
  说实话,她虽然是王授文的女儿,也是她的本主子,但他从来没认真见过她。不过,在府上的时候,老十二那个笑佛爷曾打趣过他,说:半个五王府的银钱都搬给王家那个守在长洲书楼里的姑娘了。
  的确,他喜欢汉礼。
  精细,到位,正大光明。
  千年传承之后自成风骨,飘渺有音韵之美,沉厚有书墨之香。循之得太平。
  贺庞少年时,兄弟们都在马背上杀明军的时候,他在后方,却读了不少程朱理学著作。在他看来,那都是汉人的好东西,斯斯文文就能把脏的东西说成干净的。把谋权篡位粉饰成名正言顺。
  帝王心术,皆出其中。
  所以,他愿意出资给王家修复那座书楼,并不全然是为了收拢王授文的心。不过他的确没想到,半个五王府养出了卧云精舍,也养出了这么个……
  这个……什么呢。
  皇帝想着有些想笑,他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王疏月。
  “奴才罪该万死,请主子爷降罪。”
  许是见他没应声,王疏月又开口请了一句罪。
  皇帝笑了一声。
  “你是该死。”
  这一声说得不重,但却不好接。
  好在皇帝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扬声续道:“朕给你机会去想,想你该怎么死。死了朕就当你是殉了皇考皇贵妃。王家的女儿嘛,朕给你哀荣,封个和硕公主与你。”
  这世上东西一物降伏一物。
  王疏月让贺临吃瘪,却也会被贺庞怼白脸。所以父亲的那句:君子之范,但太不近人情。后面半句是对的,前面半句,王疏月觉得,还要再斟酌斟酌。不过还好,还好她要配的人是贺临。还好这阎王爷从前没看上自己,不然……
  她想起黄昏时来视移灵的主子娘娘。寡如清汤的脸,还有那被佛香给熏哑了的声音。
  她王疏月的一生,也许没有情爱,但要有风花雪月啊。实在不能那样跟着阎王爷枯槁下去。
  “跪着想。”
  皇帝说完,往灵前奠酒去了。
  然而每走一步,后腰都痛得钻心。他不肯露声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奠完酒。正大光明匾的影子正落在他身上,而他的影子却落在王疏月的肩上。殿中有一对死去了的帝妃。据说,先帝和富察氏的这位主子,彼此远了一辈子。但却像有感应一般,一前一后地相伴着走了。
  关于他们事,皇帝不清楚,王疏月也不知道。
  但冥冥之中,万事有安排。只是活着的人各怀心事,不肯往一处去想,也就看不到同一层玄天上去。
  “王姑娘,嘿,王姑娘。起身吧。”
  何庆唤她的时候,王疏月几乎要伏在地上睡着了。
  “主子爷呢。”
  何庆朝外面努了努嘴。“主子爷起驾了。没留处置您的话。您那躲过去了。”
  王疏月朝外面看去。殿外刚传了撵过来。皇帝还没有走,立在月台上,手不自觉在后腰上摁着。
  皇帝果真是死抠体面不要命。从刚才到现在,他忍着一句话没说,在灵前行跪,磕头,奠酒,一样也没落下,一定是疼死了。


第10章 菩萨蛮(二)
  晚上,皇帝折腾到起更天都没有睡下去。恰那日礼部写了登基大典的题本,明日要丢到王大臣会里去议。皇帝索性在书案前撑了大半晚上的眼皮。
  上夜的宝子盯着皇帝手边的那盏灯,灯火跟着皇帝的呼吸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又见皇帝一晚上坐立不安。不时地在牙齿缝隙里抽凉气。那气儿每抽一声,宝子的脸面也跟着一阵凉。
  张得通进来,冲着皇帝的后腰给宝子使了个眼色。宝子忙捏起鼻子摇头。
  张得通叹了口气,见自己主子实在抗得难受了。到了三更天时,借着进来张罗添炭的功夫,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主子爷,今儿日精门御药房是周大人值夜,您以前泛火牙疼,周大人搞得那个什么黑膏子好用,要不奴才去御药房把周大人找来。
  这种伤筋动骨的疼,是夜越深越要命的。
  尽管皇帝还能绷住一时的脸色。但背脊的粘腻的冷汗起了一阵又一阵。他伸手想把礼部的题本递给张得通。谁知手才伸出去一半,疼得他几乎把本子扔了。僵硬地收回手,口里“啧”了一声。
  张得通忙去接那题本。
  “张得通,去看一眼,议所里谁在。”
  张得通收好那题本,朝外头看了一眼天时:“哟,这个时候,怕只有十二爷在。”
  “好。”
  皇帝撑着腰站起来,指了下他手中的题本。“把这个给他,就说朕看过了,让他跟恭亲王说,明儿一日领着大家议出来。”
  “是。”
  “你将才说谁来着。”
  “谁……哦哦,主子爷,周太医啊,给您治火牙疼。”
  皇帝站在书案前,带了扳指的那只拇指在案沿上点叩了几声。
  “传他来。还有,别惊动了太后。”
  “是是,奴才都晓得。”
  说完,径直出去,自己往议所那边去,又指宝子日精门传太医。
  周太医过来的时候,皇帝已经脱了鞋靠在榻上看书。身旁除了一个剪灯宫女。其余奴才们都提着灯站在倚庐外头伺候。周太医一进去,心里就在打鼓。张得通也不在外面,他连个问的人都没有,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先跪着磕头,把安请了。
  皇帝矮书。
  挥手竟让剪灯的人也下去了。
  这边张得通从议所回来,见何庆何宝子两个恨不得把耳朵贴在倚庐的窗上。
  “做什么!”
  宝子吓得啪唧摔在何庆脚边。何庆忙道:“师傅,主子爷不让人在跟前伺候,我们是担心主子爷……
  “担心个什么,主子发了火牙,最忌讳底下人行错。闹得主子心里烦,你们还不好生候着。”
  说着将拂尘一甩,佛樽一般地立在倚庐前。
  何庆还不死心,凑到张得通面前道:“师傅,您今儿也觉得奇了吧。主子竟没让把王姑娘拖下去打板子。”
  张得通没应话。
  何庆这些人脑子歪着想,张得通却觉得不安。他在这阎王爷面前伺候了快二十年。平日看他笑一下都难。那些福晋格格见了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生怕多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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