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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的渴望卷土重来,在肺叶里倒转翻闹。她迫切地需要一根烟,或者别的什么来纾解。
嘴唇微启,盖上指间刺青。
第二天醒来,指节处竟落着一块浅红的牙印。
天气悍晴,阳光从窗帘外透射进来,晒得人心绪不宁。早餐定时送到门外,温在餐车里。
她一心想着尽快将卷宗还给菲恩,胡乱吃了点奶油吐司,潦草洗漱完就出了门。
跟电梯口的法警打过招呼,其中一名送她来到楼下的会议室。
房间敞亮空阔,长桌前只坐了一人。
听见响动,对方从手提电脑屏幕上移抬视线,冷淡地朝她点点头。
“早上好,小姐。”他英伦口音,周到的礼节令人喉咙发痒。
时间过得很快,陪审员们陆续就位,无一不是熟面孔,都来自菲尼克斯社会再教育项目。
菲恩来得最迟,和乔治一前一后进门,坐到了她对面,
最先到场的英国绅士环视四周,不动声色地清点人数,起身离开座位:
“我是本次庭审的辩方律师,亚伦·麦考伊。”
他背后是一面镜子。
朱诺眯起眼,观察着神态各异的在座众人。
镜面后方,有人观察着她。
“那个姑娘好像有点不对劲。”
收回视线,检察官低下头,迅速查阅档案,“朱诺·皮尔斯,履历很干净,看不出什么缺漏。”
左侧的男人敛首不语,一只戴着麂皮手套的手按上单向玻璃。
“就是她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徐徐开口。
“那么明天我就申请与陪审员的单独见面。”
也不问缘由,检察官转而道,“这间带单向玻璃的会议室已经被一个焦点小组租用了,明天的见面很可能会转移到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进行。如果法官能同意我录像……”
“没有必要。”戴手套的男人低声平稳道,“我私下找她谈。”
“这恐怕不符合流程。”
检察官为难地说,“而且我不认为菲尼克斯家的金牌律师团队会放任不管——毕竟一个典狱长私下与陪审员会面,这件事绝对有点儿可疑。”
“我会安排。”男人不以为意,“你最好将单独见面的时间调到三天以后。”
检察官微微一怔,很快收起眼中的探询:
“我知道了。”
会议室内,麦考伊律师的讲说已临近尾声。
“明天开始,本案的检察官将逐一与诸位见面,应对质询。”
律师合起手提电脑,公式化地略一欠身,“不出意外,确切的开庭时间会届时通知,谢谢。”
陪审员们鱼贯而出。朱诺本以为自己是队伍的最末端,一转眼却看见菲恩沉默地走在身旁。
“你的卷宗。”她扬起手里的牛皮纸袋,“昨天晚上走得匆忙,可能拿错了。”
“昨天晚上?”乔治从前方探过头,急不可耐地凑在她耳边道,“嘿,朱诺,你真该问问今早他为什么迟到——”
“嗯,拿错了。”
菲恩略微侧身,放缓脚步,与她交换了卷宗。
无人理睬的乔治耸耸肩,悻然钻进电梯。
电梯满员,自动阖上门。朱诺按下等候键,静立了一会儿,想起乔治的话:“你今早为什么迟到?”
比起他身上疤痕的由来、或照片里女孩的身份,她更能自然地提及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我在门口等你。”
他一顿,“等了不久。”
他肯定等了很久。
“我起得有点早。”她解释说,“还不太习惯一个人睡。”
她的本意是突然离开相处了一个月的室友,难免会有不适应,可话音一落,她就发现菲恩的眼神稍稍一动。
“我很喜欢一个人睡。”
他很慢地说,目光轻和,像绒细的光线在她脸上慢慢聚拢,“但我更喜欢……”
他更喜欢和她一起睡。
然而当下并不是一个说出这句话的好时机,因故他选择了生硬地截断话音。
朱诺不再提问,抿着嘴唇等电梯。
她能感受到菲恩的凝视,可她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那张照片究竟会对他造成怎样的影响?她不得而知,也不断告诉自己,这与她毫无瓜葛。
回房之前,她听见他说:“明天见。”
于是她也回了一句:“明天见。”
扣上安全锁,有条不紊地冲凉洗涮。十点整,她仰面倒进床间,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中混沌一片,浑浑噩噩到了凌晨,隔壁忽而传来一声沉闷的钝响。
朱诺头脑一凛,旋即披衣下床。
棉质拖鞋踩在地毯上,几乎发不出任何声响。她走到门前,刚握上把手,就听见隔壁的房门悄然旋开,紧接着是压抑着的急促喘息,渐愈逼近。
她放在门把手上的指节不由自主地向内收拢。
菲恩没有说话,呼吸分外浊重。他不敲门,无声无息地伫立许久。
天地死寂,高楼上惯常的风响也被隔灭,只有他的气息透过门隙,一声一声,敲叩进心里。
半晌过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手心渗了一层薄汗,朱诺上身前倾,左眼对准猫眼向外望去。
他背靠在她的门上,半蹲半坐,仰着头,闭着眼。金发湿垂,无从揣度神情。
朱诺也抵着门板,慢慢抱膝坐到地面。
听着他稳定的呼吸,眼帘不知不觉耷垂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剧烈的敲门声震醒。她打开门,双腕立刻被手铐圈锁。
她浑身一颤,几乎马上清醒。眼前出现一张逮捕令,还无从将字句分辨明晰,身前有人加重语气对她说:
“朱诺·皮尔斯?你被逮捕了。”
。。。
。。。
☆、11。第十一章(修)
蒙住面容的头罩被倏地掀开,强白光束迎面扑射而来。眼睛尚未完全适应,身体已经被毋庸置疑的力道攫获,牢牢钉按上椅凳。
手铐留在左腕,喀然锁到桌沿的不锈钢栏杆之间。
有人背着光,径自坐到她对面。
“唐纳德警探。”
双目酸胀难耐,但总算能够勉强视物。看清眼前人,朱诺意味不明地长舒了口气,表情看不出多余波动,“你调任到凤凰城了?”
约翰·唐纳德没有立即接腔。他的鬓角褐中杂灰,眉间和两颊挂着一目了然的皱纹,五官稀松平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一些。他穿着日常便装,防风外套的掩盖下,警徽和配枪就别在腰际。
他是艾薇的父亲,纽约皇后区最出色的警探之一,也曾在艾薇惨死后迅速将她列为了第一嫌疑人。
朱诺还记得当年在纽约警局审讯室里度过的无数个燥烫夏夜。
那时她整有三天水米未进,喉咙烧麻得像塞了块沸冰,忽冷忽热失去痛觉,只有干裂渗血的腥咸偶尔渗进舌根。她伏在生铁桌面上,浑身瘀伤,肺叶艰涩抽吸,满嘴锈蚀味。忽而皱烂衣领被人猛疾地提起,扯得她一个趔趄,身下摇晃不稳的椅子轰然侧倒。
她跪伏在地上,自始至终没有吐露一言。
唐纳德警探隆耸着眉毛,目光如炬,一字一句说:
“因为我知道这儿住着个凶手。”
朱诺别开了脸。
纹着艾薇名字的一小块皮肤开始发热。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
娴熟的米兰达宣言在唐纳德口中中途截断,因为审讯室的门扉忽然被人从外敲响。唐纳德警官最后看了她一眼,温吞地支身离开,步伐稳健一如三年前,却已然添了几分疲态。
随后进来一个男人,短发齐整熨帖,双眼缓定洞悉。他一身笔挺硬质的纯黑西装,外罩灰呢长风衣,气息缄静。
他抬手关闭强光灯。这时朱诺才发觉,他戴着一双深色麂皮手套。
“有证据表明你长期参与非法地下赛车——你将被以危害公共安全罪提起指控。”
他屈身而坐,解开风衣上排的一枚纽扣,随即脱下手套,朝门口半抬起下颌,“现在有个地区助理检察官在外面,准备跟你谈一笔交易。”他说起标准英语,腔调有些古怪,措辞却一板一眼,极具公式化色彩。
他的每句话都以“你”开头,看起来好像早已习惯于发号施令。
朱诺抿起嘴角,感到上唇冒出些微的细汗:
“我没什么可说的。”
“很快就会有了。”
男人咬字清晰,平直口吻里带着无关痛痒的深意,“只要你能为我工作。”
他上身前倾,缩短了与她的距离。
朱诺注意到他有一双深绿色的眼睛,酝酿着无形的威压,却又少起波澜。
“工作?”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对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