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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让眼前这个畜生看出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他不能让他从自己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快活。
“是袁贤。”他冷冷地道。
这不是一个问句。
殷衡笑道:“你知道你最讨人厌的是什么地方?就是你这张嘴。许多事情,心里知道就行了,何必还要说出来?说出来了,袁公公必要寝不安枕去找阿染的麻烦,你这不是害人害己么?”
段云琅抬起头,“你会让他去找阿染的麻烦?”
殷衡的笑容骤然冷厉下来,“这与你无干!”
“怎么与我无干。”段云琅轻轻一笑,“阿染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是我最要紧的事情。”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听入殷衡的耳中却是格外地刺耳,忍不住讥嘲:“那又怎样?她是宫里的女人,而你已经快死了!”
段云琅点了点头,“不错,我快死了,北郊的几张地契还没交给父皇,我便要死了。”
殷衡眸光一凝,“什么地契?”
段云琅不说话了。
而且从此时起,段云琅再也没有开过口。
***
陈留王出席二兄的婚宴一夜未归,留守宅中的刘垂文也未觉出什么异样。但到了第二日还没回来,刘垂文就有些着慌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掖庭,过去殿下在掖庭里一呆两三天也是有的,只是还从来没有这样不与他通声气过。于是他半夜里摸去了那边找阿染娘子,一问之下,对方也惊怔了。
“你说他不见了?”殷染随便披了件长衣,一手拢着头发就急急走到堂上来,“他不是去婚宴上了么?现下宫里又有丧事,我以为他不方便,已经长久未见他了……”
刘垂文急得跺脚,简直要哭出来了:“您这儿也没人的话,我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了!殿下从没这样不省事过,我还不敢告诉任何人,您说这要是让圣人知道了可怎么办——您说他会不会出事儿了?”一下子又抬起头道,“我该不该去问淮阳王?或者告诉我阿耶?还是……还是直接去找周公公、找圣人?!”
刘垂文六神无主,焦急得全没了分寸;殷染见他如此,自己反倒奇异地镇静了下来。她转过身去倒了一碗水,放在桌上道:“你先喝口水。”
刘垂文一动也不动。
“娘子,”他道,“殿下是这世上除阿耶外待奴婢最好的人,他若出了事,奴婢还不如死了。”
殷染顿了顿,“我晓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内侧的布料,指甲几乎要将它划破,“他这段日子在朝上,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刘垂文抿了抿唇,“这段日子……这段日子殿下是有些风光,要说得罪人……也就张侍郎那件案子吧。”
殷染微微眯了眼,“张适已翻不了身,高仲甫都撒手不救了。”
“殿下说……他治张适,就是为的治殷衡。”刘垂文艰难地道,“可淮阳王却把殷衡的状子撤了,殿下心头又气,有一回……就找了几个无赖,去把殷衡打了一顿。”
——“我只是看不过他欺负你……还有你那个姐姐,那个嫡母,总有一天,我要坑死他们。”
她当时还以为他是少年意气,说话不知轻重。
没想到他真的是少年意气,连办事都不知轻重。
见殷染的神情越来越危险,刘垂文害怕地咽了口唾沫,“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殿下和殷家大公子在朝上吵来吵去已不是一两天了……马上就要三年大考了,殿下一向与吏部亲您是知道的,他找了考功司的人,说这回一定让殷衡再也爬不起来。”1刘垂文小心地道,“娘子您莫生气,殿下他也不是意气用事,殷衡是张适的女婿,是高仲甫一党,现下又成了淮阳王的姻亲,殿下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
“眼下说这些都没用。”殷染截断了他的话,“你回去,我来想办法。”
刘垂文一怔,立刻感到难堪,殷娘子并不将他当做自己人,甚至都不相信他对殿下真真切切的担心……
“你不要多想。”殷染叹口气,揉了揉额头道,“你不便出面,你阿耶也不行。这事情私下解决最好,不要让高仲甫嗅到一丝风声。”
刘垂文这才明白过来,“那娘子的意思是……”
“我去一趟崇仁坊,试试看。”殷染咬了咬唇,“你……去找钟北里,让他带几个会武之人,天亮了过去守着。”
“崇仁坊?钟北里?”可怜刘垂文虽老于世故,脑筋哪里能转得这么快,这会子已要晕了。殷染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认命地给他解释:“殷衡平素为着上朝方便,都住在崇仁坊;他若真的拿了殿下,也不会把他放在户部或老宅,对不对?殷衡没见过钟侍卫,生面孔,让他扮成我们花钱请来的苍头就行了。”
刘垂文愣愣地道:“您……您就这么有把握?”
“我怎么可能有把握?”殷染直白地反问。片刻之后,才缓慢地补了两句:“我只是试试看。你放心,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唐代官员考课,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三品以下官吏的考核由尚书省吏部考功司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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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五:@苏眠说【没想到他真的是少年意气,连办事都不知轻重】,这句话,改。
刘垂文:@苏眠说【殿下从没这样不省事过】,这句话,改。
殷染:@苏眠说【过去殿下在掖庭里一呆两三天也是有的】,这句话,改。
某眠:……
☆、第96章
第96章——两处沉吟(二)
春风融泄的四月,到了黄昏,便开始下起靡曼的雨。‘‘殷染推开窗,抬头看了一会儿那从尖尖的檐头溅落下来的散碎雨帘,便关上了窗,拿过墙上挂的油衣,一边穿着一边往外走去。
终于将油帽也戴好,她整个人都被笼在黑漆漆的衣色里,一张脸面无表情,毫不迟疑地迈入了雨中。
***
“下雨了。”
殷衡提着酒壶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便蹚了两脚的水,都是从那墙缝底下渗出来的。嫌此间黑暗无光,他便推开了那高墙上的一小格窗栅,刹时间温软的雨落的声音斜飘进来,伴着丝丝沁凉的细雨扑在他微醺的脸上。
他回过头来,看向坐在地上的人。
本来他是巴不得杀了这人的;但无论如何,那只能是一句气话。人是秀仪抓回来的,目的终究是要他在张适的案子上松口——大理寺的监牢比之此处有过之而无不及,张适已受尽了折磨了,然而刘嗣贞却还在不断地逼供、不断地套“同党”……
毕竟多年夫妻,自己与张家的势力也是一损俱损,总不能眼看着亲家就这样树倒猢狲散。在这点上,他比自己母亲还是更讲道理一些。
“想好了没有?”殷衡搬了张矮足椅子,就跟那人面对面地坐下了,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指缝里卡着两只酒杯,酒壶一倾便满满斟上了两杯,斜挑眉毛看向他。
段云琅没有说话。
一天一夜下来,他的发髻已然散了,乱发垂落在脏兮兮的脸庞上,倒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冷亮。那目光分明是投向殷衡的,却没有焦点,带着倨傲的空茫,仿佛是穿透了殷衡的身体,满不在乎地看到了另一个地方。
殷衡只觉心头一股邪火乱窜,“你不饿是不是?”
他已经饿了这人一天一夜,这人怎么还能摆出这么毒的眼神?
不过……这人的忍耐力,他不是早在亲家翁的案子上就见识到了么?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算一算从张适把陈留王逼下太子位到现在,还真有七八年了呢……
“你倒是好能耐,”殷衡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笑声愈加阴冷,“条件我都摆好了,你不答应,是在盼着谁来救你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抬高了手,悬在段云琅的头顶上。
手中的两只酒杯一同倾泻,酒液在空中划出两道清澈激越的直线,径泼溅在段云琅的头发上,又沿着他的脸庞轮廓狼狈地流窜下来。
他闭上了眼。
“你说话啊!”殷衡突然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又将鞋底狠狠碾上了他的脸!“你不是春风得意么陈留王?张适被你拉下马的时候,他高仲甫连个屁都不敢放!我们家跟淮阳王赔了多少笑脸,再搭上一个妹子,才让他把我救出了场!你摆这副样子给谁瞧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朝堂上那些人不知道,你心里面还在惦记着至正十四年的那两场延英奏对,你心里面还在恨那些人废了你的太子位!”
那张清秀隽雅的少年的脸庞,经了一天一夜的饥饿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