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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劳尊驾操心。”
“哼!”王本立把嘴一撇,“实话告诉你,我此来便是太后所差,太后命我告诉你,此刻起你已不是宰相!速将怨谤之事交代清楚。”
“尊驾要撤我相位?”刘祎之冷冷一笑,“红口白牙何所凭据?凤阁鸾台诏敕何在?”这句话问到了短处——莫说堂堂宰相,即便是一介七品官也不是说撤就撤的,凤阁未草拟、鸾台未审核,没有诏书怎能罢免职权?
王本立急于表功,来之前根本没考虑这么多,也没想到刘祎之会质问自己,只能拿腔作调恐吓道:“你之官位太后所予,既能予之,为何不能夺?你还敢找我要诏敕,忒狂妄了吧?”
刘祎之本就郁闷至极,发两句牢骚又被人告发,此刻索性豁出去了,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到眼前这个小人身上,反唇相讥道:“狂妄?不知是我狂妄,还是尊驾狂妄!你身为地方刺史,入京乃朝觐述职,焉能干涉朝廷政务?且明目张胆闯入相府,目无尊长大放厥词,哪有半点儿四品官的体面?昔日徐敬业假称身有诏敕,害死陈敬之,乃有扬州之叛,太后为此修订《垂拱格》,严明审核之事。而你今日复行徐敬业之举,单凭三寸之舌便要撤宰相的职,究竟是何居心?你也要造反不成?”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单顶王本立,更是顶他背后的武媚娘!
“你、你……”王本立被他噎得上不来下不去,还被反扣了一顶谋反的帽子,却自知理亏无可辩解。
刘祎之把袖一甩:“奉劝尊驾一句,多多读书养性,若不改你那得志猖狂的性子,有朝一日也得有人打到你府上,向你问罪!”说罢将王本立晾在院中,扬长而去。
王本立又羞又恼,指着正堂大骂:“姓刘的!算你有种!你顶撞我就是顶撞太后,咱们走着瞧!整不垮你我就不姓刘……不、不是!我就不姓王……”王本立被气得五迷三道,飞一般奔出刘府,往太初宫而去。
刘祎之端坐正堂之上,王本立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长叹一声,对身边仆人道:“塌天大祸将至,你们能走的赶紧走吧。”他岂会瞧不出王本立是奉谕而来?实是心灰意冷自暴自弃——朝廷已闹成这个样,皇帝亲政遥遥无期。我还当什么纳言?活着又有什么意思?长痛不如短痛……
王本立负气而去,见了媚娘岂有好言?不免添油加醋把刘祎之的狂态渲染一通。当媚娘听到索要诏敕之时,不禁拍案而起:“放肆!没有诏敕不合朝廷规矩?当初他以学士之身分宰相之权就合规矩吗?那时他怎不向朕讨要诏敕?其心当诛!”其实她派出王本立之际,还未想好如何处置刘祎之,毕竟刘祎之为她办过许多事,当初相王司马之职不也是她任命的吗?她自己也有责任,具体处置之法还须斟酌,然而听到刘祎之的态度,媚娘便知此人已无心再追随自己,那还留之何用?
王本立憋了一肚子气,怎能不火上浇油?立刻跟着叫嚣:“太后所言极是。此人不杀不足以平圣怒,不杀不足以警世人!臣愿再讨一令,将这狂徒绳之以法!”
“好。”媚娘冷冰冰道,“他不是讨要诏敕吗?朕便给他一份,你现在立刻去政事堂,叫裴居道明发诏敕,解除刘祎之职权,并以讪谤之罪捉拿他下狱。”
就这样,又一位权倾朝野的宰相很快成了阶下囚,而这次罕有求情者。一者有裴炎之案的教训,刘景先一再遭贬、胡元范流死帯荩垢也剿堑暮蟪荆吭僬吡醯t之本是太后心腹,现在自己翻了船,谁愿意帮他?也未尝没有窃笑之人,等着看他的下场。满朝官员各怀心肠视若无睹,唯独一人心中不忍,一再为其辩护——皇帝李旦。
李旦确实在隐忍,也不敢不忍,哥哥李哲的惨痛教训就在眼前,他岂能再做无益的挣扎?故而母亲诛杀裴炎等人,他不闻不问;母亲大兴告密之风,他也视而不见。他抱着事不关己明哲保身的心思,在宫中守着妻儿苦苦忍耐,等候朝局的转机。而现在母亲要把刘祎之置于死地,这就不能坐视不管了。以私交而论,刘祎之是他亲睦的属臣兼师长;以情势而论,刘祎之是唯一可以帮他的人。故而李旦沉不住气了,不顾尴尬之身,向母后反复述说刘祎之的忠诚,甚至不惜为此屈尊上疏,公然为之辩驳求情。在他看来自己践祚后从未参与政务,也从未向母亲提过半点儿要求,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母后还能不给他面子?然而他错了,此事传到狱中,刘祎之听说后不禁苦笑:“太后临朝独断,威福任己,最忌皇帝暗结党羽。皇帝上表救我虽是好心,却只能让我死得更快啊!”
果不其然,媚娘接到李旦的奏疏,无疑坐实了先前的猜测——你欲保他一命,指望他日后东山再起,帮你夺回皇权?休想!杀心反而更加坚定。但是刘祎之的行为与裴炎不同,裴炎在朝堂上公然逼宫,“罪行昭彰”唯有一死;刘祎之只是私下有几句怨言,就算加上所谓“拒捍制使”之罪,也不至于判处死刑。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铜匦的帮助下,很快就出现两项罪名,一项是收受契丹酋长孙万荣金银,一项是曾与许敬宗姬妾私通。册封孙万荣确是刘祎之建议,说他收人钱财也近于情理,不过孙万荣官爵既是行贿所得,何以仅加罪受贿之人,不褫夺其官爵?刘祎之所受赃银又在哪儿?至于私通之事,许敬宗已故去多年,谁搞得清有没有这等风流往事?这两项罪名皆系诬告,而且用心歹毒,显然是从人格上泼污,把刘祎之公私两面都塑造得卑劣不堪……
垂拱三年五月,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缧绁之灾后,刘祎之终于出狱回家,但此行全程都在士兵的押解之下。媚娘不可能赦免他,仅仅是看在他曾为自己出力的情分上,没将其明正典刑,减罪一等赐死于家。而在此之前王本立已改任为地官尚书、同三品,填补他的位置,对媚娘而言世上哪有什么人是不可或缺的?
归来之际妻子嚎哭,自此生死永隔,刘祎之却显得很冷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阖门老少都逃不过流配之苦,哭又有什么用?他沐浴更衣,涤去在监牢沾染的满身尘土,由于狱中湿热患了风湿,手不能写字,他命长子刘扬名执笔替他写了今生最后一道奏疏——雷霆雨露俱天恩,依照朝廷惯例,被赐死的大臣在临行前要给主上写一道表,名曰“谢死表”。然而无常迫命的关头,谁有心思卖弄文采?所以绝大部分谢死表都是承认自己罪行,恳求宽赦家眷;有些恶劣之人自知求情无用,干脆极尽能事大骂主上以泄怨愤;更有胆怯之辈哆哆嗦嗦写不出,直耗到监刑之人等得不耐烦,仓促丢了性命。
刘祎之却不卑不亢神色自若,平静地诉说着自己心里话,刘扬名悲痛欲绝,几度停笔哽咽——这篇谢死表洋洋洒洒近千言,刘祎之却丝毫没有提及自己后事,也无一句埋怨之言,只是坦然回顾毕生仕途境遇,由衷感谢媚娘的栽培,甚至承认自己有负知遇之恩。而在最后他仍没忘记劝谏,劝媚娘收敛戾气,别再制造冤狱屠戮士人,还恳求媚娘珍惜骨肉,也为长远考虑,别再为难最后一个儿子啦!
虽然此表语气真挚、发自肺腑,但是刘祎之深知太后心志如铁,区区一篇文章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他作为李旦的辅佐者、太后曾经的心腹,这是他该尽的本分,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成也罢败也罢,是也罢非也罢,人事已尽就此永诀。刘祎之检视了儿子代表的表章,小心翼翼吹干表章墨迹,用扭曲的手指仔仔细细将之叠好,交给监刑使者,而后从容不迫悬梁自尽,终年五十七岁。
正如其所料,谢死表并未触动媚娘。蝮蛇螫手,壮士断腕,在她看来这有什么值得动容的?但是这篇文章流传开,却博得朝野之士的一片同情,就连那些素常憎恶刘祎之的人也为之哀叹,纷纷称赞词理恳至、学识难得,此等大材死得可惜!尤以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学周思钧最为推崇,逢人便夸奖这篇文章。媚娘听说后甚是不悦,当即贬郭翰为巫州(今湖南怀化)司法参军、周思钧为播州(今贵州遵义)司仓,各降了八阶官,群臣有鉴于此再不敢谈论此事。时隔半个月,先前被流放象州的王德真也迎来勾魂使者,绞索之下一命呜呼——刘王二人是李旦践祚前最重要的两位属官,今既杀刘,亦不能留王之性命,斩草必除根!
此时徐敬真也在囚车押解下回到洛阳,媚娘立刻责令索元礼严加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