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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纪699年。
武仙岛，海瑟薇病危，久卧在床。武天数十天来守在妻子床边，一步未动，米粒未进。海瑟薇今年高寿一百一十一，这是寿数将尽后的气血衰败，油尽灯枯，纵是武天一日不停地以精纯元气替她洗刷身躯，还是无力回天。
在这样的时刻，武天没有让武照等人，还有孙悟饭，没有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过来岛上。守在海瑟薇身边的，只是他一个人，就像这许多年里一样。而除他之外，也就只有跟随了他百年的不死鸟的伴在左右，低声哀鸣着。
“啊……阿……”海瑟薇躺在床铺上，脸色极其苍白和虚弱，她看着武天，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轻微地动着，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了，就连武天也需要靠近一点，方才听清楚。
“阿……阿天……就让我这么叫你吧……我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是用魔法变出来的……哈……哈……我……我还……”海瑟薇干枯的双眼里，微微地湿润了，她瞳眸里的光彩在渐渐涣散，断断续续，吃力地说道，“……还想再看一眼……你真正的样子……”
枯坐在海瑟薇床边的武天身躯微微一颤，始终面无表情的、和床榻上的海瑟薇一样满是皱纹的脸，似乎也有所松动了。
海瑟薇眼中残留的光彩里，倒映着武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年轻的面庞，看着这一生里最重要的人，脸上多余的皱纹迅速消失，满头的白发飞速变黑，恍惚间就已经变成了一个黑发披肩的男子，看面相年纪，距离中年似乎都还差点。
“挺好……挺好的……你又何必呢……真是……真是个……傻……子……”海瑟薇似乎是想伸手抚摸武天的脸，却最终缓缓垂下，然后在一股无形之力地托举下，缓缓地重新抬起，递到盘坐在床边的武天面前。
武天伸手，像平时一样牵过这只干枯如树枝的手，双目微阖，接着缓缓闭上。
然后猛然睁开！
…………
…………
武天躺在卧室的床上，看着眼前流动如星空的天花板，默然了半晌。然后，他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妻子。她几天前才刚过完八十岁的寿辰，但现在看上去却还仍然像是武天当年初次见她时的纯粹。
“梦到什么了？”武天定定地看着身旁，见到海瑟薇睡着时露出的微笑，时而抿紧嘴唇的样子，一时心中复杂难言。过去的种种，方才的种种，不停地在他脑海闪过。
他侧了侧身，轻轻拥了一下海瑟薇，起身下床，“你以为我从未想过和你一直走下去？你以为我这般变化自己的形貌，是要最终看着你老死？怎么把话都藏在心里？你知道的，我可没你聪明啊……可真是个傻子……”
已是深夜。
“你也不见得有多超然……”武天走到房间墙壁前，Jarvis察觉到他的靠近，将墙壁调节得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只见外面一片夜色，万籁俱寂，武天看着透明墙壁上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这个家伙面无表情，缓缓说道，“……自以为是的老顽固。”
预知梦……么。
他看着窗外如雾如梦的月光，心中反复念着这三个字。
。
第237章 生死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平淡的生活也像往常一样继续，就像我预想中的那样。修行，吃饭，和海瑟薇说话。儿子，孙女，徒弟，他们也过着各自的生活……这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海瑟薇就像武芳芳当年一样，也慢慢地变老了。”
“我到现在都时常会回想起……当初武芳芳掩面而泣，哀求我离她而去时的情景。那个时候的我是很不解的，形容、外貌、衰老、年轻……这些无所谓的东西，真的需要这么在意吗？后来我终是离开了，我可以确定武芳芳在我离开后并没有过得更快乐，但同样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我不离开，她也同样不快乐。”
“能够遇见海瑟薇，怎么说，算是很不错的一件事吧……或许人和人之间，大抵真或存在某种注定。她的眼睛很奇怪，明明没有什么力量，却仿佛能一下子看到我心里去。这是个多傻的姑娘啊，才会选择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我承认，没有给武芳芳应有的幸福……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更努力更主动一点地去寻找七龙珠的话，是不是就有那么一点可能，让武芳芳也一起年轻下去？这样，她大概就会高兴了吧。”
“海瑟薇是个好女孩，好妻子，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大概……可以让她的婚姻美满一些？人们常说的夫妻之间的幸福，所谓的白头到老，大概就像是这样的发展吧？”
“她果然一年年地老了，很庆幸地是，这一次我也一样。”
“她的容颜虽然一年年地在变化，但海瑟薇，你知道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对于真正的武道家而言，靠眼睛来看世界是最低级的做法。你的气，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也仍然像当初一样纯粹。在我的眼睛里，你的灵魂也同样和那时候一样干净。”
“在梦里，海瑟薇越发地老了，到了最后，连行动都开始不便。”
“也是在这时候，我越来越疑惑，我在想，如果有可能的话，真的会有人喜欢‘一起变老’这种事吗？所谓的‘与子携手，一起白头’的浪漫，也只是人类自身的局限所演化出的一种臆想吧？”
“衰老代表着腐朽，这有什么浪漫可言？变老……又有什么好的？海瑟薇她那么聪明，她躺在床上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恨着我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这只是个梦。”
“如果是真实的我，绝不会真的坐视海瑟薇死去。”
“这是我心里的答案。”
…………
…………
海瑟薇从梦中醒来，感觉到枕边有些潮湿。她抹了抹侧脸，怔然之后无奈又无声地一笑。她偏过头，没有看到武天的人。海瑟薇也并不奇怪，丈夫他时常会在自己睡着之后，跑出去练功。
在宽大柔软的卧床上坐起来，海瑟薇披了一件薄毯，赤脚下地。也是在这时候，她注意到房间地板上的星和月色的银霜。海瑟薇朝房间墙壁看去，晶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可视的透明状态。
而在外面的夜色里，刚好能看见武天的背影。
他一个人走到半山腰的悬崖边，飞身隐没在夜晚的海风里。
。
第238章 与共（前）
武天闭着眼睛，脑海里还在回忆着今晚的这个预知梦里的一切。
当初，从大界王星回来后，带着年幼的武星星在那美克星游玩的时候，武天曾在与大长老的交谈中，思考过有关预知能力、预知梦的事情。
圣魔法师有过预知梦，梦见了魔法星被弗利萨军团的双子星毁灭的未来；后来，因为自己在那美克星上的许愿，严重干扰了历史进程的发展，他的预知梦变成了武天他及时出现，拯救了魔法星全民。
破坏神比鲁斯，也有过预知梦。
在这位或许是和界王神并列的真神级存在的预知梦里，祂与强大的超级赛亚人之神痛快地交手。而后来事情也正如祂所预见的那样，孙悟空在众人合力之下，成为超级赛亚人之神，与比鲁斯交手。
而现在。
武天也出现了类似的梦，不过他所预见的，是有关他与海瑟薇之后的半生。如果什么都不做，大概真的会如那梦境中的那样吧？莫名地，武天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平静，情绪没有陷入那梦中不可自拔，也不因那只是个梦而多么庆幸。
在他心中，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悲喜……可能是因为已经明白自己不会那么做的缘故吧。
前方是黑色深邃的夜色，能听到远处的树林和更远处的大海的浪涛声。对于行止坐卧都在汲取微量的自然元气的武天来说，这座岛，这片海，甚至是这个世界，都像是一个活物似的，每一次律动，都是自然在呼吸。
…………
踏风而行，武天缓缓向着山脚下飞落而去，与此同时，在海岛四周环绕密林的某处睡得香甜的不死鸟猛然睁开双眼，它心有灵犀地朝着黑夜里的一个方向看去，那自然便是武天此时身在的方位。
扑棱棱……
不死鸟仿佛夜之精灵，暗红色的身影在密林间一晃而逝，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