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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尚果然跳入陷阱:“我本来不想说,既然你问了。我这个人一向直肠子、快言快语,我看,也该换个人了!”
黄驴哥眼皮一跳,急忙勾头去看李和尚。
“李百户你看,谁坐这个位置合适?”
“上都迢迢,路途千里。头雁前飞,叔叔不才,只有一个本事,认路。”言下之意,头雁的位置,便是他了。
“认路的不但有头雁。”黄驴哥第三次翻眼看鸟,什么东西,也配来抢千户;宁愿邓三来当,也轮不到王士诚的手下,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有驼不动东西的老马。”
李和尚怒气迸发,邓三哈哈大笑,关世容莞尔,罗国器绷紧了脸强忍笑意。文华国大声叫好:“黄千户说的好!”
目的达到,邓舍顺势收兵,他站起身:“爹,黄千户,各位百户,我倒是有个主意。”
※※※
注:
1、阿速军。
蒙古西征时,在今高加索一带带来了持波斯语的部落阿速人,阿速人原信奉东正教,后多从军进人中原。阿速人多碧眼卷发,人称“绿眼回回”(眼睛是绿的,元四等级中的地位,比黑眼睛的汉人高),素称骠悍,善于骑射,由他们组成的军队就叫阿速军。
《元史》:五月,日有食之,颍州妖人刘福通与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复鼓妖言,谓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为乱,以红巾为号,陷颍州。命同知枢密院事秃赤领阿速军六千并各支汉军讨之,授以分枢密院印。
秃赤者,回回部人也,素号精悍,善骑射,至是与河南行省徐左丞俱进军。二将皆耽酒色,军士但以剽掠为事,剿捕之方,漫不加省。秃赤望见红军阵大,扬鞭曰:阿布,阿布。阿布者,译言走也,于是所部皆走,淮人传以为笑。其后秃赤死于上蔡,徐左丞为朝廷所诛,阿速军不习水土,病死者过半。
第九章 内斗(三)
忆苦大会开得很成功。
最大的功臣是文华国,他第一个上场,彻底调动了士兵们的热情。站在搭建的平台上,面对坐满整个麦场的士兵,他说:“兄弟们,咱们在一起时间不长。你们中有很多人,应该已经认识我了。”
他停顿一下,瓮声瓮气地说道:“兄弟姓文,文人的文。”
膘肥体壮、样貌粗蛮的人,讲出这句话,很有喜剧效果。场上哄堂大笑。待笑声落下,文华国接着说道:“至正十年,黄河决口五年不能塞,淹了数千里。兄弟家中老小八口,饿死了七个。”
场上渐渐安静,文华国问道:“不知在座的有没有胶州人?”
举起了几双手。文华国一抱拳,道:“咱们算是半个老乡。你们知道,兄弟和老当家的,做过马贼,结拜兄弟十个,老十是你们胶州的。”语气转低沉,“不过他已经死了,中了鞑子的埋伏,肚子破了,还在拼命!你们胶州人都是好样的,他和你们一样,很勇敢,是条汉子!”
全场静默,文华国停了下,抹去眼角泪痕:“我们不说这个。只说至正十年的大水,他告诉我,他亲眼在你们胶州城里,看到街上有人,半夜偷饿死的尸体,煮了吃。可尽管如此,该征的粮一样征,该纳的税一样纳,没粮没钱没关系,卖儿卖女。卖光了,卖完了,卖自己!兄弟们,咱们为什么造反?还不就是因为这狗日的日子过不下去!鞑子叫人没法儿活?”
几个胶州人戚戚同感,不止他们。关先生的部下多来自安徽、河南,王士诚的部下多来自山东,地方接壤,黄河一崩,受的苦难,大同小异。
“狗日的鞑子!”有人低声咒骂,更多的人一起咒骂;声音小而变大,震耳欲聋。
文华国压下骂声:“兄弟们,实话说,从进了这个村子开始。我就感觉很亲切。这个村子好啊,和我老家文家村,哎呀,那几乎一模一样。”
北方的村子,能有多大区别?差不多所有的士兵,都是连连点头。对文华国说的,深有同感。
听到这里,邓舍放了心。文老四粗中有细,一味粗野汉般地充斯文,他也活不到今天。上马贼时候,打劫富户,十次有九次都是由他出马踩点,还有几次混入其内,里应外合。让他第一个讲,选对了人。
文华国接下来不露痕迹地从这个村子代入文家村,回忆父老音容,又放开来,咒骂鞑子;再轻轻巧巧一转,叹息眼前这个村子的破败。三言两语,挑逗得士兵们再次和他同声咒骂鞑子。又峰回路转,遥想文家村现在,会成为什么样子?
在士兵们纷纷陷入回忆,神思故乡之时,又放回眼下。兵荒马乱,求老天爷保佑,别叫村子糟了兵灾。
说完这些,他就下了台。请下一个人上来讲。士兵们情绪起来,踊跃得紧。上午开完,下午接着开。直到薄暮时分,大家才尽了性,很多都哭得琉璃喇叭似的。而他们看待邓舍的目光,也大不一样了。
这第一次内讧风潮,看似轻松地压了下去。邓三没口子地夸邓舍脑子好使,开忆苦大会这招儿,红巾中有些将领自发地也用过。但他们开忆苦大会的目的,全是为了凝聚军心,增强士兵们对鞑子的仇恨,基本上没有朝约束军纪这条道路上引过。
相同的一件事情,自发地去做、和自觉地去做,效果完全不同。但是,邓三和邓舍都知道,李和尚这事儿,绝没有算完。他是这支队伍中,现在最不稳定的因素。就像草丛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跳出。
该怎么彻底解决?他们两个人都在思考。
入夜了。士兵们十人一队,排着队去临时挑选出来的伙夫跟前盛饭。十几户村民,被关在了一户较大的院子里,专人看守。邓舍传下命令,叫亲兵给他们也送些吃食。至于邓三送过来的那个女人,也送到了那个院子里。
夜晚的空气冰凉彻骨,村子道路上的雪在人马的踩碾之下,混合了泥,一脚下去,满是泥泞。道路两边,一边的房子黑黝黝的,另一边在冷的月光下露出些许的轮廓。屋舍的屋檐、飞角,侧影黯淡,夹杂着杂草之类的东西,一刻比一刻显得更为深黑。
除了士兵们的喧闹、马匹的嘶鸣,再没有任何东西打破这夜的宁静。
邓舍站在院子中,深深地吸了口气。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宁静的夜晚了,杀戮、血腥,白天一天的忙碌、勾心斗角,在这一刻,都被夜风吹散,让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种沉思之中。想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很享受这种恍惚。
直到急促的马蹄声把他惊醒。马蹄声从村子外而来,应该是设置在村外的哨兵,或者是放出去的游骑。邓舍侧耳聆听,马蹄声响得很急切,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元兵来了。他抓住了身边的长枪,不待招呼,院内的亲兵手脚麻利给他披挂整齐。
翻身上马,直接从院子中骑马而出。他看见,邓三、文华国、关二哥,纷纷从自己住宿的农院中,策马奔出。
月光下,盔甲黯淡,更黯淡的,便是一团团的血渍。他们盔甲上的血渍,包括邓舍的在内,沉淀时间太久了。深深融入盔甲深层之内,再认真的清洗也无法洗去它们存在的痕迹。
“怎么回事?”邓三一马当先,首先迎向冲进村中的游骑。
游骑是个老兄弟,马速很快。快到的邓三面前,他才不慌不忙地拉了拉缰绳,熟练地控制着坐骑,快而慢,稳稳停下。他跳下马:“陈八爷回来了。”
陈虎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不但带来了二百来个骑兵,还带来了一个红巾中重要的人物。
骑兵和重要人物都留在村外,陈虎单骑入村。来不及讲自己经历,他神色仓促:“老当家!快集合队伍,赶紧走。屁股后边,掉了一个鞑子的千人队!过黑河时,我把桥烧了,最多耽误他们两个时辰。”
加入红巾之后,他一般都是用“千户大人”来称呼邓三,用“小人”称呼自己。这和亲疏没有关系,他们依然是拜把子兄弟,生不能同生,死可以同死的拜把子兄弟。但内敛、谨慎、严肃、较真的性格,使得陈虎做事,一向丁是丁、卯是卯。如果将来有一天,邓三带着他们又重干老本行,他也会心情不变毫不犹豫地再改回原来的称呼:老当家。
而现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在事情万分紧急的情况下,他才会慌不择言似的,叫邓三为老当家,称自己为我。
邓三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号角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