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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出现了一排商店，橱窗里雪亮，将廊外的林荫道映的暗了，滋长出一股幽秘的情调。橱窗一应到底，现出内部情景。红叶面对一个橱窗看衣架上的一件镂花线衫，墨墨的花边，勾勒着一朵大花，大花红红绿绿，不知道何名，却是长瓣长蕊的一朵。短及腰，无扣，领口用绳系，墨黑的线绳，垂两个红绿球。活泼、妩mei、绚丽。红叶一下子走不动了，却又不敢推门进去。因为这地方令人生畏。薛利厚早就看到了这情景，率先推门进去，门上叮噹响一声衣架后面慢步出来一个小姐，她背了手，看着涌入的这三个人，一言不发。红叶看看那线衫上的价格牌，一下子像死了心，退到了后面。这时候，薛利厚却发话了，“小姐！”他对那位背了手立着的小姐说：“替这位小姐拿这件衣服。”他就指了指衣架上那件花色烂漫的样品。他这一喊，向外走的一些姑娘就停住了脚步，看看到底是哪位小姐这么幸运，能将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背手而立的小姐听到薛利厚的喊声，有些慌乱，想微笑，又笑不出来，双手垂下来，不知道往哪儿动作。她天天站在这里，练就了一双慧眼，分得出几等几样的人。她现在看着进来的三个人，乱哄哄的，生相风度参差不齐，这小姐虽然穿的不错，应了潮流，可是衣服太新，刚刚拆开的痕迹还在，就知道这三个人是出来开眼界，见世面的。此时，她虽然看见了薛利厚，穿一件夹克衫，敞了襟，露出里面黄绿小格子棉布衬衣，半旧了，却是叫得上名字的品牌，这才明白这条街上的主顾来了，所以就有些乱方寸。
33红叶心灵的震动
33红叶心灵的震动
红叶听了薛利厚的话，一下子显得有些呆，脸上像是梦里的表情。她这种生活在小天地里的女孩儿，从来不曾接受过外人的馈赠，所以，对镂花衫这种高档的服装，平时想也不敢想的。这就是本份。别看现在的城市流光溢彩，繁华似锦，可那千家万户的宝贝女儿，都是这样的本分人。她们知道这世界上的东西哪些是属于自己的，哪些不是属于自己的，不能有半点逾越，这样才能神色泰然地看这世界上无穷变幻的橱窗。现在，她眼睁睁地看那小姐前后忙乱着，替她拿衣服。刚才还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此时已经到了手中，mo起来都觉得不可信。小姐跪在地上，从底下柜里拖出一叠叠衣服，找这种款式的第二件。这边的红叶已经将架上的衣服试上了身。这衣服配上底下的褐色呢裙，裤下的羊毛长统袜，竟是万般合适。镜外人望着镜中人，不知道是一个还是两个。心里真是感动地有些恍惚。薛利厚一旁看着，心下忽然涌起一屯田感动。看着穿了新衣的红叶yao着嘴唇，眼睛潮潮的，他的眼睛几乎也要潮了。随行的张董事长，此时像是有了底气，东看看，西看看。小姐将柜里的衣服全部拖了出来，也没有找到第二件，又跑去到货单上查寻，才发现这款女衫只有一件了，于是建议将样品卖给红叶，可以打九五折。薛利厚没问什么折不折，只是吩咐她快点儿包起来，装好。然后又拿出卡来签单。三个人出了店，沿着长廊一路看过去，看完了这面的一列店铺，又向街角的外国商场“新光”去。外面是沉暗的夜色，进去却是白昼，人很少，可听见自动电梯运行的“行行”声。现在，红叶成了一行三人的主角。两个男人簇拥着她，走进一家又一家的店面。那儿多是国际性品牌店，与刚才长廊下的店面是另一番气派。它们并不起眼，然而，正是因为采取了这样一种沉着的态度，才让人感觉不可小视。很显然，越是级别高的品牌，越是不动声se。此间的衣装，多是一种泛红的浅褐色，是这年的流行色，在射灯的交相辉映之中，有一层微妙的冷暖相形的紫调子。
他们三个人虽然走进这里，其实并不太能识得这里服装的好处。但却被这儿的气氛震住了，所以也不敢乱发言。红叶则更多了一分小心，就是努力领悟这儿的摩登要素。这方面，女孩子总是能够学进东西。看了一会儿，她像是看出一点儿门道来了，最后，站定在一套两件头短衫跟前。浅褐的肉色，棉麻的布质，翻领，袖齐肘，带克福，短，收腰，银色扣，穿着时应当不扣，敞着里面是同色同质的背心。那式样朴素极了，而所有的装饰性因素在此又都显得花哨。一看价格，竟是那件镂花女衫的三倍。看过的人都觉得这价格太过份了，红叶当然也不敢点头，刚刚让人家买了一件，现在怎么好意思？可是薛利厚却早已将卡交给售货小姐，然后就让红叶去试衣。从试衣间出来，穿衣人的身姿带了些悄然的气息，并不是光焰照人，可却也暗香浮动。棉麻质地特别适合她的淡黄se皮肤，那衣服的板样又好，显出她纤巧又结实的双肩。三个人都静下来，她不好意思垂下双目，转身又退回试衣间里，惊鸿一瞥。
这次购物让红叶喜出望外，她捧着新购的衣服，不期然获得了这么重的馈赠，心灵一下子受到了震动，于是就格外的安静，乖觉，她拉了薛利厚的手，随在他身后，脚步突然就轻盈快捷起来。
出租车应红叶的指点，停在一条马路边上。薛利厚摇下车窗，看红叶钻进一条缝似的狭小的胡同里，转眼就没了人影。他仰脸看看这破旧的楼房，在微明的天空下，挤簇成一堆，辩不清格式。这里出来一爿厦，那儿出来一扇窗，显然是各人家自己搭建的。房脚是条石砌的，水泥墙面上刻了时间，表明峻工的年代。当年这楼房大约还是很不错的，如今则像是一堆形状莫辩的瓦砾堆了。他辩着窗户，猜着红叶会在哪一个格子里。窗户都黑着，轮廓模糊。出租车司机出了驾驶室，点了一支烟。夜班的出租车司机这事儿见得多了，不用看，嗅也能嗅出客人是干什么的。他不催促，反正计价器打开着，跳着表为他挣钱呢。薛利厚站了一会儿，就听见哗啦啦一阵洗牌声，而且不止一起。此起彼伏，看来，这旧街上的夜生活还是过去的旧习气。车窗边的木杆子上，贴有老中医包治梅毒的招贴。略远的前方，有一具霓虹灯，红绿紫的光色，一会儿一变，更衬托出这儿的暗和寂静。薛利厚进了出租车，喊司机“走！”
车子开动了，薛利厚心里的一点怜恤之意升腾起来，他看得出，红叶今晚很高兴。这个姑娘与自己那个女大学生比起来，出身显得低微，不像那一个像是见过大世面，在他跟前任性天真。别看这个红叶现在对他不露声se，实际心里更怀有期望。
餐厅里一阵sao动，政府领导为客人敬酒来了。
政府领导走进餐厅，首先看到了西北来的这几个大款。这几堆大腹便便的肥猪似的身躯面前，每人的面前都像是堆满了厚厚的票子，显示出一副向锁阳施舍似的傲慢的神情。
从张董事长开始，每个人都向锁阳投了巨资：一亿二、八千万，最少的那一位还投了三千万外加一套装置呢。只是这个姓薛的，分文未出。可是，信息处的同志刚刚告诉他，这个姓薛的上午考察了重化机械厂；也许是真人不露相，将来会弄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效果来呢。
各位各位，政府领导来敬酒了。在主任喊声里，薛利厚他们赶快站了起来。
祝我们合作愉快！领导举起了杯。
愉快愉快……人们干了杯中的酒。
嗯，这位薛先生……政府领导总觉得应当对这位不露声se的怪人说点什么：听说，下午你在文化研讨会上的发言很jing彩，欢迎对锁阳的工作多提意见！
哪里哪里？薛利厚客气地躬了一xia身子：无的放矢，瞎说瞎说。
不过，除了考察文化，也欢迎你到企业里走一走。领导假装不知道他考察重化机械厂的事情：锁阳的文化产业也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啊！
一定一定。薛利厚礼貌地回应着领导。
政府领导离开了他们，走向了其他的客人。薛利厚本想与几位哥们儿好好喝一喝，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电话里的声音令他大吃一惊：我是秋红，我马上要见你！
张洪阳的家里。
张洪阳正在外厅里津津有味地观赏一场足球比赛。
电视屏幕上，一个队员冲到球门，飞起一脚射门。
球被打飞。
张洪阳拍了一下大tui：嘿，他ma的，这臭脚！
黑暗中，他一边用手捻了花生米的皮子往嘴里填，一边端了酒盅自斟自饮。
隔壁，秋红正在严厉地审问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