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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枕-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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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沽南似乎并无意在这个事情上与她过多纠缠,轻喟道:“信与不信都不紧要,紧要的是……重纹香。”三个字略微加重了声量。
  揽光见宁沽南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此物上,似乎并不担心外面,心内有些波动。他能这样气定神闲,都是因为她方才所猜测到的那个原因吗!揽光目光一转,又落到了地上的那件衣裳上,心里腾起一股不知什么滋味。她点了两下头,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飘忽。“你先带我见他。”
  这屋内有些淡淡的松香气味,闻得多了便有醒脑的用处。她起初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察觉这些,等这会思量开了再仔细看了才发觉,这里的布置何其眼熟。
  宁沽南长眉轻皱,抬手摩挲着手指上的银戒指,过后须臾才道:“随我来。”
  揽光跟在他身后,微敛着眉眼,入眼的便是前头人的回环流动的衣袂。他的动作从来都是这样雍容闲适,可明明手段再是毒辣不过。明明容貌端正谦和,却偏偏要做谋逆的事来。
  一切都不能凭借常理来看。
  “咳咳……”密道之内传出了第三人的咳嗽声,声音已老,像是有浓痰堵在了喉咙里头。
  宁沽南停下脚步,朝着身后的揽光看了眼,身手推开了那一扇石门。那目光幽深,看得肃穆。纱帐之后点着灯烛,若隐若现的明黄色隔着幔帐传来,犹如黑夜中的萤光一点。
  宁沽南走在前头,撩起黑纱略停了步子回头。揽光心内一震,伫立原地片刻,才抬了步子。只是她心中装着事,每挪一步都觉得用了几分的气力。
  这间密室比之前要大上许多,距门一丈远的地方垂着重重黑纱,纱帐委于地上显得厚重异常。
  揽光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她微抬眼帘,见前头一丈远的地方又有一层玄黑纱幔。而透过这层纱幔则能隐约瞧见里头有个侧躺着的身形。“咳咳……”咳嗽声正是那幔帐之后的那黑影传出。
  “你来了——”
  声音浑厚而黯哑,却好似是恶鬼摇响的催命铃。
  揽光身子仿佛不受控制的在颤栗,几乎能听见牙齿咯咯相碰。她握着衣角,握紧了又蓦然松开,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万千刀片削着一般。那一句“你来了”不知究竟是对宁沽南说的,还是对她说的。
  她苦苦追寻得到的竟然是这个真相!
  “父皇……”蓄足力气将这一声喊出来之后,揽光反倒生出种快意来。仿佛之前的震惊和怨愤都成了这股快意。
  幔帐之后的人动作稍有一顿,静滞了片刻才发出叹息般的一声。“光儿。”
  揽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本以为那一场皇宫走水案已经是天下最荒唐的事情,没想到藏在那事后头,竟还不止这些。
  她的父皇根本没有死!
  如今正好端端的躺在这行宫密道的石室内!
  揽光曾想过,宁沽南到底有何倚仗,可她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是她的父皇!
  “为什么?”
  纱帐之后隔了许久,才有声音传出。然而,却是铜器轻磕的响动。
  揽光不甘心,又执拗般的问道:“为什么!”再非之前那般木讷,这三字中带了许多森然恨意。
  “为什么?”黑帐内那个垂暮的声音随着她喃喃了一问,再开口声音干枯漠然:“为了裴氏的江山。”
  裴氏的江山?
  “呵……”揽光按耐不住,轻笑出声,“当年皇宫火事也是父皇为了裴氏的江山?”累及半个皇宫,她的皇兄母后甚至上千宫娥太监的性命,竟然为了裴氏江山?这一切,竟都是她父皇一手策划!
  荒谬!
  揽光不信!
  一个字都不信!
  她也不信后头那人就是她的父皇!她的父皇早该死了,又怎会在今日同她说这样一番话!
  揽光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连着薄唇都有着颤意。她举起手,想要掀开那纱帐,仔细瞧瞧里面的人,可又猛的顿住,只死死的抓着纱幔。
  “又是你的计谋?!”揽光骤然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宁沽南,仿佛那视线中射出了凌厉杀意。有个几可乱真的“大长公主”,那他再弄出个假父皇来诓骗她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宁沽南一直低眉敛目,直至揽光狠狠的盯着他,他才气定神闲的抬起头。
  揽光恨毒了此人,见他此时神色,恨不得手中有把长剑能杀了他一了百了。只可惜,宁沽南并非是能由着她揉捏的角色。揽光定定的看着他,心中咯噔一声,昔日的宁沽南哪里会这样收敛气势。此刻,他眉眼间攥着阴戾,却没有那种随时叫人心寒胆颤的煞气。
  “光儿!”黑纱帐后那人放重了声音,像是在训斥揽光。
  揽光先前下过掖湖,一路走来仍往地上滴滴答答的落着水。她站在那不定,身上滴下的水聚成了一小汪,脸色煞笔,犹如恶鬼。
  这沙哑声音的语气顿挫转折过于自然,自然到没有没有可以摹状的可能。此人的确是他的父皇。宁沽南的依仗,居然是她的父皇!揽光最后一丝犹疑都被击得米分碎。
  所以……这些年来,她要对付的人,从头至尾都是她的父皇!
  害得她和衾儿流落民间,害得他们成为宁沽南傀儡的,也都是他的父皇!
  揽光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又扯出了个怨恨至极的冷笑。她斜视着那一道玄黑幔帐,很想问一问,即是如此,为何当年的那一把火,为何不将她和裴衾也一起烧死。死了才好,免得今日知道这一切!
  为什么要是宁沽南!
  难道——
  无数个电光火石的念头闪过,揽光只觉得先前都不明朗的事情如今都串连了起来。宁沽南的脸,父皇的脸,甚至于那个宋采芯儿子的脸,三张脸重重叠叠在她眼前晃动。
  她竟是这般蠢,竟从未想这些,揽光惨然苦笑。
  肖兴修曾说过宋采芯儿子的脸肖像她的父皇,可当年宋采芯分明是和宁沽南在一处的。而那个时候侯府的宁沽南仍然是假的……那假宁沽南的儿子面容为何会肖似她的父皇呢?
  她一直没有想明白,甚至从未将肖兴修说的这话放在心里头仔细斟酌,只当他为了保全性命胡言乱语的。
  可如今,她想明白了。
  “原来,宁邺侯也是父皇的骨血。”揽光声音轻得很。可这声音却是足以传入到每个人的耳中。
  黑纱帐内的人,轻微一动,却没有开口反驳。
  算是,默认了。
  揽光觉得喉头有些腥甜上涌,原来他的父皇是要将这大膺江山给宁沽南!当日为何会留自己和裴衾一命?怕根本就是为了给他做刀剑,好开出一条供这个外姓候光明正大的登基的平坦大道。
  原本,她清楚自己不过是颗棋子。却从未想过,她父皇才是那个下棋落子的人!
  揽光定在哪里,不知过了多久,却又好像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梦。她好像从未认识过黑纱帐内的人,想起从前在宫中时候的种种,只觉得一切都可笑得紧。他到底还是不是她的父皇!还是不是皇兄的父皇!竟可为了将这江山给别人,而去轻易算计、夺去他们的性命!
  她的素来待人宽厚的父皇,竟然是这样狠毒!
  “呵……母后怕是致死都想不到,这些都是你的算计。”揽光心肺都觉得被撕裂了似的,不觉之间脸颊上早已全是泪水。她咬了咬牙,神色恍惚,又倏然发笑着问:“既然你这么狠心,又何必还要念着母后的重纹香!”
  既是当他们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没有顾念半分亲情,为何还要念着重纹香?
  “砰!”的一声,纱帐内的那人仿佛是动了怒,将手中握着的一物扔掷于地。滚了几道,闷沉沉的声响,滚到了纱幔外头。
  是一只青铜的暖手炉子。
  “……”那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你母后是个好女子。”
  纱帐顿起摇曳,密道之内好似无端涌来一阵风,吹得这暗室内的灯烛明明暗暗。宁沽南皱了皱眉,不做声响退了出去,待出门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略停滞了片刻。
  “好女子就该被人……”揽光说不下去,心中既是恨又是哀,恨纱帐后那人的寡情,至亲血肉都能如此,也哀她母后这一生,不知枕边人这样险恶的用心,痴心错付。
  揽光想起那夜的大火,入耳都是哭号声,哪里都是火光,宫门都下了钥,提了水桶的宫娥太监也取不到半点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一点点牵连开来,焚烧一切。
  她如坠火海,却犹觉得浑身像掉进了冰窟一样的冷。
  普天之下,恐怕再没有一人会像裴镜郁一样,设这样一个局来将裴氏的江山拱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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