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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隽年方弱冠时,上铭就给这唯一的亲生儿子冠了响当当的左将军名号,同时又免去了他躬亲出征的义务,于是他成了士兵们最讨厌的那类将官——成天只会躲在帐幕中发号施令,并且喜怒莫测,乱施恩威,让下属们愤愤不平又不敢声张。
时至今日,上隽的意志已然被消磨得十分薄弱,对他而言,纵|欲酗酒才是男子气概与力量的体现,并非优秀品质或疆场上的功绩。
此番上颢从边关归来,仍然没有中他的杀招,教他好一阵不痛快,可上颢擅自娶了个出身卑微的姑娘,惹怒了上铭,又让他幸灾乐祸,转怒为喜。
清晨,上隽难得起了个大早,在回廊上遇到了准备去校场的上颢。
上颢行色匆匆,他跟往常一样军容整齐,仪态英拔,只是脸上流露出一种阴暗的怒容,好像随时准备跟人大打出手一样。
“看来很快又有仗打了,”上隽懒洋洋地倚靠着石柱,挂起未雨绸缪的笑容,“你一走,逸云阁里的小美人可就寂寞了,需不需要为兄替你去抚慰一番?”
上颢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你确信我不会活着回来,那就尽管去吧。”
他说着快步从上隽身边走过,身影交错之际,军人的甲冑撞到了弟弟的肩膀,痛得上隽龇牙咧嘴,险些迸出眼泪来,可他为了颜面硬是一声不吭,只缩了缩肩又握紧了拳头,然后便挺起胸膛,装作怡然自若。
这副忍气吞声的模样恰好让上颢看见,他蓦然回想起自己将近二十年的人生。
多年来,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逆来顺受,而上隽只需忍受一下倏忽即逝的伤痛,便又能潇洒自如,任性妄为,他忍不住回过头,很是憎恨地看了他一眼。
当晚,上颢从校场回来后,上老将军的怒火终于按捺不住了。
云檀当时正坐在窗边望着绵绵不断的细雨出神,远处的阁楼里忽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伴随着刀剑出鞘的仓啷声,少女吃了一惊,紧接着便听见了桌椅倒地的杂音,以及男人的嘶吼和侍女的尖叫。
少女从窗口探出身子,向声音的来源处张望。
只见雕花的木门陡然被人撞了开来,两个侍女惊慌失措地跑下台阶,尔后便是上颢,他看上去艴然不悦,紧紧绷着脸,迅速步上回廊,径自往逸云阁的方向走来。
云檀连忙关上窗,坐到梳妆台前理了理云鬓。
十几日不见,她发现自己竟有一丝紧张。
没过多久,门被推开,上颢走了进来,楠儿识趣地行了个万福礼,悄悄退了出去。
云檀旋过脸看着他,他应是刚跟人打了一架,戎装被扯得乱七八糟,嘴角边沾着血迹,眉梢也破裂了,淌下一行殷红的鲜血,不过他好像已经习惯了随时跟人动拳头的日子,对脸上的伤满不在乎。
“有水吗?”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有。”云檀立刻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军人在桌边坐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出什么事了?”少女关切地问道,她笑意盈盈的脸上难得多出了一份惶恐。
“没什么事,小打小闹罢了。”他对她微微一笑,这个笑容不像往常那样沉静和气,它看上去深藏着怒火,甚至还隐隐跃动着杀机,少女不禁闭上嘴,不再说话。
上颢此时还没有从方才的争斗中缓过神来,他的耳畔依旧回荡着上铭张狂又志在必得的危言。
“别以为拜了天地就能完事,只要上家不承认,她永远都没有名分!”
“你再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把她充去做营/妓,只消半个时辰,她就会脏得跟路边的烂泥一样!”
…………
他记不清究竟是哪句话突破了他关防惟谨的理智,只记得自己突然扑上去揪住了上铭的衣襟将他往墙上撞,桌子椅子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侍女们尖叫着东躲西藏,上隽冲过去抓他肩膀,将他往后拖。
“你的小美人要是真的被丢进了军营,我可要第一个尝尝她的滋味呢!”上家长子一边阻止他,一边不怕死地笑道。
他抬起手肘猛击上隽胸口,尔后抽出腰刀,回头就往他身上砍,要不是上老将军眼疾手快,及时抄起一把木椅架住了那一刀,上隽恐怕真的就当场暴毙了。
云檀见他皱眉沉思,便取出一条丝帕,轻轻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
他这才回神,重新看向她。
这次,他的神色平静多了,既没有凶狠的戾气也没有跃动的杀机,于是她释然莞尔,“没出大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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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对峙
“这些日子委屈你住在这里,”他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又在杯中蓄满了水,“放心,这种日子不会长的。”
“没事,我挺喜欢这院子的。”少女违心一笑,她天生就有一种本事,即使言不由衷也能笑得甜美酣畅,不过这一套在上颢这儿行不通。
他很了解她,即使他们聚少离多。
他知道她拥有一种自由自在的灵性,生来对明山秀水的飘渺诗意,蓝天白云的鲜活灵气格外敏感,这能让她出落成一个风韵别致的美人,却对当一个久居内室,操持家务的世族贵妇而言毫无裨益。
云檀见他心情阴沉,便想要逗他开心,于是轻轻笑着说起话来,“昨日,我在院子里赏花,忽然听见墙外有小孩子在唱歌,他唱得特别好听,我悄悄走到墙边听了很久,守门的侍卫以为我要逃,像防贼似的盯着我,一刻都不放松。”
说完,她自顾自唱起了童谣中的段落,少女的歌声很轻,而且时断时续,上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渐渐的,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氛游走在满室的幽暗之间。
她的歌声令他没来由地想起了田野上穿花而过的粉蝶,摆动在春风中的嫩柳,还有山间的涓涓细流,总之那都是一些生机勃勃的景象,与他终年无波无澜的心境截然不同。
窗外依旧阴雨连绵,房中很暗,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少女的长发在幽亮的烛光下像流光的黑缎子一样漂亮,他伸手抚摸她长发,凉丝丝的触觉让他一阵清心。
云檀唱完了歌,便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仿佛拥有脱世的灵神秀气能让他暂时忘却尘世烦恼,上颢有时觉得自己确实性情古怪,需要一种与世隔绝的美丽才能感到安逸。
“我知道你爹不喜欢我,因我人微身轻,配不上阀阅巨室。”云檀柔声道,她依旧是笑盈盈的,看上去那么平和,好像没有世事能令她不满,“不过也对,我这人生来就随心所欲,做不成大事,若要当高门士族的女主人是绝不在行的。”
“你不用当什么高门士族的女主人,府里的杂务自有管事的处理,你只要求菩萨保佑,让我别死太早就行。”说到这里,他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
“你那么聪明,当然不会早死的。”云檀脱口笑道,他看上去那么沉稳,她总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
上颢看着她甜美的笑靥,第一次觉得她过于天真了。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他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空。
上铭不允许他在此久留,守立在院子外的侍卫已经开始焦虑地往楼里张望了,于是上颢站起身,伸手抚了抚少女的脑袋,示意她安心,尔后便向屋外走去。
等他走到门边,云檀突然站起来冲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她想问他为什么每次离开都不会回头看她,可话到嘴边又溜了回去。
雨水顺着黛色的屋檐滑落了下来,化成一道道透明的帘幕,她放开了他,轻声道,“这里的天空一颗星星都望不见,我不想住太久。”
“我知道,”他转过身,低头亲吻她的前额,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年轻的军人极少会表现出拖泥带水的情感,即使此刻也只是迟疑了一刹,说了句“我走了”,便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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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颢离开逸云阁,径直走向了上铭的书房。
上铭余怒未消,一个人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踱步,怒火攻心时便呵斥几句正在擦弄书格的仆从,他的声音本就比常人浑厚,只要稍加些力气,便像雷鸣一般让人惊骇不已。
待到上颢走进去时,阁楼里的仆从们立刻像得到了大赦一样,低头弓背一溜烟地退了出去。
上铭面沉如水,他见小儿子进来,便走到一张宽大的红木椅上坐下来,把眉头皱成了川字形,一言不发。
这位老军人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显然是长年发号施令的成果,当他看着上颢时,并不像一个父亲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儿子,而像一个老将在看一个叛逆的士兵,因此上颢能回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