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50回一纸情笺
春溪镇的秋天总是细雨蒙蒙,黑瓦屋堂下凉风清拂,掩不住那雨水吹来的寒湿之意。红姨把温好的酒从灶房里端出来,叫大张喝。关福咳着嗓子正想伸手去接,被秀荷叫一声“爹”,又虎虎地瞪着眼睛作罢。
“自家酿的酒喝不得,烟斗也沾不得,咳咳咳……果然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关福忿忿的,咳嗽总不见好全。
秀荷也不理他责怪。
梅家的第二批绣品今日一早便运往京城,二老爷梅静海亲自随船北上,老太太见绣女们一连气忙了个把月没休息,难得放了三天假,叫大伙都回去好好歇一歇。秀荷傍晚收工,便径自来了青红酒铺。
手心里的信笺泛着墨香,秀荷一边拆看,一边听大张在耳边汇报:“想不到上回随手救下两名骗子,竟然是个甚么盐官。那胖夫人嗜酒,叫大哥定要送她两坛子青红,还说要带去京城叫老太后也尝一尝。这要真尝了,关伯今后哪里还愁卖不出去酒?”
老关家就留下个独苗香火,本来还指望关长河长脸,那不争气的却被个幺蛾子迷了心窍,魂都迷没有了。没想到临了儿,倒是叫闺女和女婿把生意撑起来。
关福心里头可美,嘴角收不住笑,趁秀荷不注意吧嗒了两口烟斗:“太后爱尝不尝随她的便,老子就只想叫那梅家三姑姑瞧瞧,便是她把这酒给我糟蹋酸了,老子一样一缸不剩地给她卖出去!”
“卖! 怎么卖不出去?”大张挑着一对儿浓眉毛,好生兴奋:“关伯您是没去堇州府看,那凉棚子底下此刻还排着三条长队,个个都把红醋当成了宝贝!说来也是咱大哥厉 害,早先的时候拿出去,一个掌柜也不肯收,叫大哥把一番风波弄起,才二日不到忽而就大火了起来。如今那几家掌柜都后悔了,争着抢着要定酒,真是打脸打得痛 快!”
“啧,瞧这能耐的。我干女婿都整了什么风波呐,又是大火又是打脸的,被你说得都成神了。”红姨一边吃着带回来的糕点,一边喜滋滋插嘴问。
“不过就是化了五两银子,叫一小娘们在城里头造了一番势罢,那娘们缠大哥,干起活儿卖力,本钱可省。”大张一喝酒嘴就把不住门。话才刚说完,见嫂子指尖微微一顿,连忙蓦地又收了声,记起来大哥说过,嫂子是个实打实的醋缸子。
红姨一双媚眼便顺势瞟向秀荷,见她一忽而一忽而地把一张信纸看了又看,嘴上便勾起戏谑,染了丹寇的红指甲伸到跟前去吵扰:“都写的什么呢,这样神秘,叫我也看看。”
秀荷可不给,从前小的时候,整日里听镇上的先生们夸赞,三少爷的字写得如何如何好。那时每每与他一抬竹轿擦肩,看他一娓月白绸裳拂风而过,只觉高冷如在云雾之端,一见他就躲,不晓得原来写起情话来也叫人这般心软心颤。
那 纸上墨染柔情,笔笔青劲洒落,哪里敢叫人看?他说,习惯夜半醒来将你搂在怀中细细吃磨,你一不在,便不舍得将眼闭上,只怕那梦中太过恩爱,睁开眼却化作一 场空。每夜透过船舱看星空迷蒙,便想你是那繁星中的哪一颗,是否也如我此刻想你这般在念我。夜已渐深,贪睡的你不知梦中有无我身影?盼与你相见,今番必速 同来。顺德廿年,九月初十子时末了。
想到遥遥堇州府庚武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秀荷不免脸儿羞红,爱他、为他倾慕,又怪他白日里那般忙碌,夜里头还要执笔研墨。
秀荷说:“哪里有写什么,叫我务必速随船同去看他。大张,这封信可是你拿来诳我?”
天爷,幸好没有听见刚才自己那番话。
大张暗自舒了口气,耸耸肩膀道:“大哥半夜起来给你嫂子写信,一船上大伙谁人不晓得?诳你做甚么,自己看笔迹,怕不是要同那李御史家的夫人套关系,叫嫂子去,你去就是。左右这次包的是胡叔伯的船,大伙儿知根知底的,路上不耽误时辰,正好方便。”
一边说,一边冲红姨挤眉弄眼。
红姨睇了眼干闺女微含的下唇,晓得这丫头面皮儿薄,心里头正自挣扎呢。傻闺女,和她的娘一个模样,恨谁就把谁抛得一干二净,爱谁就爱得死心塌地,一封信就被姑爷吃得死死的了。
便吃吃笑着激将道:“可倔,她要不想去呀你劝也白劝。反正我干女婿能耐,回头再抛个五两出去,不晓得再招来多少个‘小娘们’。”
秀荷可没把大张刚才那句漏听,可恶三狼,才出两趟门就不老实了。想去监他的工,到底没出过那么远的门,嘴上可抹不开:“这大老远的,哪有叫人去就去的道理。我得回去问声婆婆,看你这笔迹有无造假。”
“春溪镇谁人不晓得庚三少爷宠媳妇,还用造什么假?嗤嗤~~臭丫头嘴硬。”话还未说完,红姨就帕子一甩一甩袅袅地出了屋堂。
秀荷不理她,最近也是贪吃,见桌上糕点馨香诱人,才不过一会会的功夫,就吃了大半盒子。
☆、第51回夫人来袭
小黑与弟兄们随船去燕沽口走货,庚武与阿康留在堇州府等大张运酒北上。
第一批带来的二十缸酸酒,除却卖掉的十缸,其余的 已叫何老板买走。凉棚空却下来,阿晓站在高椅上,正在吃力地拆解着横幅。个儿小,垫着脚尖,那新买来的褂子锁着腰,臀股儿便跟着现出形状。她自己假小子 做惯了,动作扭来扭曲的,不晓得路上的爷们儿眼睛都往她这边看。
这世道即便是三教九流也分三六九等,若论最下贱的当属这些个打小 如过街老鼠的小瘪三。男孩儿长大了还好,运气好的入了帮会做流氓,运气不好混个拉皮条的小龟公;女人可就惨些,身子遮不住了免不得被帮头地痞糟蹋, 喜欢你便暂时养着,玩腻了就扔,最后半推半就堕入那烟花柳巷里接客,几时得病死了也没人晓得你曾在世间来过。
但这些都是各人的命,不是谁人心善谁人便要去解救苍生。
庚武正处理着空却的酒缸,抬眼睇见阿晓那副样子,便大步走过去,帮她把一大块油布扯开来:“这些天的工钱结算给你,日后不要再来了。”
做惯了挨打挨骂的勾当,这几日听到的‘谢’字比从前十几年还多,阿晓舍不得,跳下凳子央求道:“我不要钱,我乐意!庚武大哥若不嫌弃,干脆把阿晓留在船上可好?只要大哥吩咐,不管做饭洗衣服……还是伺候,船汉的女人能做什么,阿晓一样什么都肯干。”
那“伺候”二字说得小声,却也叫人清晰听见。抬眼见庚武清隽的狼脸木冷木冷的,不由双颊烧红,咬着下唇豁出去:“庚武大哥……喜欢怎样子的女人,从来也没见你、身边有个人暖着……”
十六七岁的年纪,不似头一朝遇见时的腌臜邋遢,今番洗了头,擦了脸,换了身干净新衣裳。是那最便宜的粗麻料子,但到底是人生头一件不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沾了灰尘心疼,一边说一边拍打着袖子,目光炯亮亮的,似卑微祈求。
眼前蓦地掠过一张三角尖尖的脸儿,那脸埋在狗皮毡帽底下,看人的时候须得费力仰起头,一样也是水汪汪的似卑微依赖。
庚 武微蹙了下眉头,不喜看到这样一双眼睛。只做未曾发现阿晓日渐刻意起来的洁净,将一颗猪腰子锭抛至她手上:“船上不是好女人应该呆的地方,我喜欢的女人, 她只在家中等我。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既入了他们漕帮,就要守他疤脸的规矩,日后这样的话别叫他听见,小命不要了。”
阿晓只得把银子接过来,面色潸潸然的:“老子……我又不真心想入他们帮,实在是没有个靠山,只叫人当做狗一样的看。那,庚武大哥的意思,到底是家里有没有女人了……”
吐了吐舌头,暗暗捺一口气,不肯艰难死心。家里有女人也没关系,只要那个女人安分守家,她就给他当船妇也照样两厢不妨碍……错了,他有几个女人她都不介意,跑生意的船老板女人多不是再正常不过?她就喜欢他清清隽隽的样子。
“啪嗒——”话音还未落下,忽而身后传来一声鞭响。阿晓回头一看,看见阿枫甩着一件破衣裳黑头黑脸地站在身后。
“阿枫你早死啊?”阿晓就生气起来,好巧不巧次次关键时刻就来搞破坏。
阿枫睇了一眼两个人不足二步的距离,忿忿地磨着牙:“要死的是你,早上帮头找了你三次,你一次都不在,回去等着顶缸吧!”
“顶就顶,大不了顶完把老子逐出帮会好了!”阿晓一回头,身旁男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