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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朝云一路匆匆逃回了采薇院,进门连喝了两杯水才冷静下来。想想又有些瞧不起自己,一只猫就吓成这样。
常棣到底胆子大些,平日里傅朝云也不拘着她。此刻她便有些夸张地拍着心口道:“可吓死奴婢了,幸亏柏舟拉了小姐一把。”
柏舟也吓到了,仓皇之中还记得拉了傅朝云一把。回过神来才有些后怕道:“小姐,依奴婢看,那迎风阁以后还是别去了。”
傅朝云眨了眨眼,反倒狡黠地笑了起来。“咱们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还带了个人回来呢。”
常棣伶俐些,看出了傅朝云的心思。连忙上前出主意道:“奴婢看还是直接把他带上来审吧!咱们手里有证据呢!不怕他不招认。”
傅朝云却没有直接同意,而是吩咐常棣道:“你忘了咱们院里还有一个私相授受的阿意?你说让她亲自体会一下被心上人出卖的滋味可好?”
常棣瞬间了然,有些激动道:“奴婢这就去把那丫鬟带过来。”
柏舟一时还有些不能明白,但她是一众丫鬟里最是沉稳的,口风也紧。不关她的事她从来不会多问,这也是傅朝云欣赏她的原因。
但是傅朝云此刻却想让她知道,她们主仆到底面临着多么艰难的处境。对她来说,丫鬟是否机灵真的不要紧,但是忠心却是最难能可贵的。
不一会儿,常棣便把阿意带了上来。傅朝云也不多说,直接让人绑了她的手,堵住嘴带到正厅的屏风后面。
阿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拼命挣扎。
常棣有些怜悯地看了看她,然后塞住她的嘴说道:“别挣扎了,你做的事小姐都已经知道了。”
阿意瞬间冒出一阵冷汗,连带着头也垂了下去,放弃了挣扎。
傅朝云眼看着常棣把事情办妥了,才吩咐人把侯亮带上来。
这侯亮平日里惯会谄媚,被傅朝云要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得意,琢磨着伺候好了大小姐在府里也高人一等。
只是这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人按在了地上。入目只能看见正厅里青色的地砖。
然后他便听到了傅朝云微寒的声音,冷冷清清地问道:“你跟阿意是什么关系?”
侯亮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狡辩道:“回大小姐,奴才并不认识什么叫阿意的。”
傅朝云并不在乎他的否认,只是轻笑一声,继续问道:“那你可认识今日卯时死的那个丫鬟?”
侯亮惊出一身冷汗,猛地就要抬起头来,却又被人死死按在地上。接着就听见傅朝云又继续说道:“你先不必急着否认,且听我分析完”。
“若我没猜错,你跟那死去丫鬟的关系应该非比寻常吧?她肯受刘氏的威胁去陷害王氏,大概是因为你吧?应该是跟你在一起的事情被刘氏发现了。”
侯亮冷汗直流,他甚至不知道傅朝云是怎么猜出来的。他拼命地想要抬头去看,却又被人一次次按在地上。
只能听见傅朝云的声音清冷绝情,仿佛来自空灵的地狱。
“事发之后,你应该是害怕被牵连吧?所以动了杀心,趁夜深的时候带了腥寒的海鲜去看她。想要悄无声息地弄死她。
“她对你毫无戒心,吃下了你给的东西。然后在疼痛中就这么死了。”
侯亮猛地一挣,复又被按在地上。但却大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想要杀她的!是刘姨娘威胁我!”
傅朝云故意激他道:“你还敢胡说,分明就是你怕此事牵扯到你,所以才想要杀了她。”
侯亮仿佛脱力一般,头慢慢垂了下去。
“真的是刘姨娘指使我的,她怕此事夜长梦多。然后威胁我说,若我不做就杀了我。那用猫挂上香囊,然后迷晕看守的主意也是她出的。螃蟹是她给我的,还有一份蛤蜊汤。都是刘姨娘指使的。”
“那你勾引阿意也是她指使的?”傅朝云冷冷一笑,有些轻蔑鄙夷道。
果然,侯亮一阵沉默道:“是奴才自己朝三暮四,后来被刘姨娘知道了,威胁奴才要好好利用她。”
傅朝云起身走至他面前,轻蔑道:“我可真为那死去的丫鬟不值,喜欢上你这种人还为此送了命。”
接着又吩咐道:“常棣,你去把那丫鬟带出来。让她看看自己喜欢的是个什么东西。”
侯亮这才发现屏风后面还有人。阿意的嘴被塞住了,只是眼里流下来两行清泪。
傅朝云命人给她松了绑,她却只是静静地跪在原地。擦了擦眼泪,然后就沉默了。
傅朝云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倒觉得他们像是天生一对。一个狼心狗肺,一个背主叛恩。
最终还是侯亮先说了话:“不知大小姐要如何处置?奴才愿伏法。”
傅朝云听了他的话却觉得有些好笑,伏法?她缓缓地坐回椅子上,轻声道:“虽然我不认识那死了的丫鬟,不过我倒是替她不值。你这种人不配伏法,只配生不如死。”
“常棣,把他交给人伢子,给我卖到城南的小倌馆里去。”
第八章 突发意外
大黎的上层好男风,私下里自然也有不少人豢养男宠,因而京师城南遍地都是小倌馆。
可虽则此风日盛,但却并不意味着小倌会有多好的待遇。他们其中大多是因为生活艰难,才肯卖身,供人玩乐。还有人甚至被凌虐致死。
想到这些传闻,常棣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傅朝云。
只见她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花梨木镂空玫瑰椅上,端了釉里红缠枝莲纹的三才盖碗在喝茶。热气熏过,氤氲了她姣好的面容。
常棣突然便有些恍惚。她曾经以为傅朝云会一直是那个单纯的傅家嫡小姐,可是前途叵测,死生未明,一切终究还是变了。
侯亮并没有挣扎,仿佛认命一般,被带了下去。只剩阿意一个人,默默地跪在厅上。
傅朝云也不着急,慢慢地撇着碗里的茶叶。然后看着那些茶叶浮浮沉沉,终又飘远。最终才轻啜了一口说道:“采薇院不收叛主之人。”
阿意其实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局。
一开始她在采薇院只是最底层的洒扫小丫鬟,每天只想入了主子的眼。后来时日不久,她却已经过早失了锐气。她也知道私相授受是不对的,可她还是做了。
直至此刻她才想起来,她刚进采薇院的日子。姐妹们待她极好,是她从未在别处体会过的。
同屋的丫鬟甚至还会在她饿了的时候把自己留的点心分给她。
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想到此处,她不禁有些后悔。
傅朝云其实并没有想过要拿她怎么样。虽然阿意叛主已成事实,但她毕竟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所以,她愿意留条活路。并不是她心善,只是她们之间,并无恩怨。
茶早就凉了,傅朝云抿了一口便搁在了一旁。
这已算是逐客令了,从此以后,她便不再是采薇院的人。
阿意这才在长久的沉默中抬起头来,轻声却又一字一顿地叩谢道:“奴婢,谢小姐恩典。”
申时的太阳早已经偏西了,向晚的斜晖顺着南窗投进来,折在厅里的青砖上,竟莫名有些刺眼。
阿意站起身来,只觉得眼睛生疼。刚要向外走去,傅朝云又唤住了她。
“阿意。”
她不敢回头,只听见傅朝云清冷的声音传来:“你也是个可怜人,以后好好做事,莫轻信他人。”
晚膳时分刘氏才得了消息,说是侯亮被发卖了。这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极为糟糕的。
她做事一向谨慎,这侯亮是她观察许久才决定提拔的。赤裸裸的小人,但对她来说却极为有用。
此刻侯亮却被发卖了,对她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她甚至不知道傅朝云用了什么手段,侯亮又吐出多少事来。
她有些坐不住了,即便理智告诉她要以不变应万变,她却仍旧迫不及待想要去探探傅朝云的口风。
她猛地灌了一口凉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吩咐银杏道:“更衣。”
傅朝云是在去正院的路上看见刘氏的,看样子像是等了许久。她轻哂一声,大概是专程来探口风的。
刘氏正有些忐忑的时候,就看到傅朝云逆着光向她走过来。已近酉时,残阳如血,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仿佛是刚从阴冷的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刘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随即才想起来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
于是又不免挺直了背迎过去笑着行礼道:“大小姐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