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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做官的人,贪得无厌,才保全了性命,又舍不得官。这一来,不免又激动了一个人的反感,这个人便是卧薪尝胆、报仇泄愤的李国英。在他的意思,本想借这题目,将瑞方置之死地,万没料到摄政王替说了许多好话,竟自将瑞方的命保住了,他心里已经就老大不忿。偏巧刘子平是民政部考绩司的郎中,瑞方议处的事,照规矩应当由他那司中拟定。敬王知道他在这里,便叫了去同他商议。子平一想,活该又是财神爷上门了,趁这机会,要不大大敲他一笔竹杠,更待何时?便对敬王说:“这个题目太大,司官也不敢擅自拟定,还是等回到北京,细细地查一查成案,再拟罪名吧。”敬王听他这样说,也只得罢了。子平退下来,便去寻瑞方。瑞方同他本是十年前的老朋友,见了面自然有一番客气。
本来瑞方的为人,是一个名士派,又自恃写作俱佳,在旗人中是一个翘楚,便不免恃才傲物。对于捐班的官僚同大腹贾,满不放在眼里,有时候遇着了,冷言冷语地必要刻薄几句,不怕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休想给一点面子,因此上得罪的人很多。有一次,来了一个指省的试用道,此人姓荀名叫叔豪,是一个盐商家的子弟,家里开着不少的买卖,在天津还有若许的房屋,各界均呼之为荀二爷。荀二爷官兴大发,捐了一个试用道,指省直隶,自然得先到制军衙门报到。恰赶上这老瑞做直督,看了他的履历手本,知道是一个大腹贾出身,因为他在履历上还叙着有多少道盐引。老瑞看了,立刻传见。荀叔豪上来行过庭参礼,制军让他坐下,殷殷问话。荀叔豪认着是制军看中他了,心中十分高兴。瑞方张口便问道:“你老哥可曾读过书吗?”叔豪躬身回道:“职道小时在窗下,很读过几年书。”瑞方道:“好好。你既是斯文中人,我们倒可引为同调了。你既读过书,《盐铁论》料想很熟悉了?”荀叔豪听了这话,茫然不知所对。瑞方笑道:“你家里既吃盐,因何不读《盐铁论》呢?”叔豪忍不住了,只得问道:“请示大帅,到底是一种什么书?职道自恨所见不广,当遵帅谕,赶紧购买此书,以便细细地再从头补读一回。”瑞方道:“《盐铁论》是西汉人的著作,你查一查《汉书·艺文志》当然就知道了。”叔豪此时,假如不逞能不多话,答应下来也就完了。偏偏他又要逞能,对瑞方道:“《汉书》职道不曾读过,倒是读过《史记》。”瑞方听了,故作惊异之状,说道:“失敬,失敬!原来老哥还读过《史记》,料想《货殖传》一篇,是极熟悉的了,你还有意想做卓王孙吗?”叔豪道:“职道是一个平民出身,怎敢去做王孙?”瑞方哈哈大笑道:“那倒无妨,只可惜如今没有司马相如那样奇才。如果要有,你的卓王孙,当然可以做得上了。”说到这里,便端茶送客。闹得叔豪摸不着头脑,退下来自以为是制军格外垂青。见了同寅,便津津乐道,说这一段历史。同寅中读过书的听了,莫不掩口葫芦。他个人,到底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次,又来了一个候补道,姓程名受经,是北京人,乃当年三庆班大老板程长庚的后人。瑞方心里是知道的,见面略谈了几句,便问道:“老哥北京姓程,兄弟记得北京程姓中,有一个大大的人物,不知同你可是一家不是?”程受经见他说得这样郑重,忙躬身问道:“请示大帅,不知这姓程的名叫什么,是哪界中人?”瑞方笑道:“提起来可真大大的名呢。内廷供奉,三庆班头,赫赫有名的程长庚老板,你不知道吗?”这一席话,把一个候补道程受经,立刻说得满面红涨,低下头去,恨不得寻一个地缝,好将身子钻进,免得受窘。瑞方见这情形,十分高兴地说道:“好汉不怕出身低,你老哥何必难过呢?”受经到此时,也不答一言,站起来告辞而去。第二天便递了一个亲老归养的呈子,仍回北京去了。似乎这一类的事,瑞方以为游戏三昧,一年到头,不知有多少次。因此宦场之中提起他来,无不切齿衔愤。因为他的势力大,无可奈何,然而怨毒可是种下了。刘子平也是他得罪过的一分子,这一次是想敲竹杠,所以才去会他,要不然也是不肯去的。在瑞方正在担了不是,惶恐之中,不敢像平日那样得罪人,所以子平来了,还不好意思飨以闭门羹,即刻传话请见。他见了子平,客气了几句,便谈到这回照相的事。很发牢骚,说皇太后过于多事,照个把相,有什么要紧的,也值得这样小题大做。后来又说到交部议处,子平便把方才敬王叫他商议的情形,对瑞方说了几句。这分明是要试探瑞方的口气,哪知瑞方偏偏不买这笔账,只淡淡地答道:“这点小事,王爷何必同老弟商议,他老人家看着,怎样拟全好。横竖愚兄这直隶总督,是不想做了,随他去吧。”子平撞了这一鼻子灰,心中老大不高兴。话不投机,也不便再往下谈,便告辞去了。瑞方见他走后,跺脚骂道:“真不够朋友,看我出了这逆事,不说帮一帮忙,反要借棍打腿,落井下石。我同王爷全说了,难道还怕你这小小的司官不成?哈哈!”
哪知瑞方看不起这个司官,这个司官还真真有点难缠。他出来之后,便又去寻李国英。国英见了面,便挑着大拇指赞道:“到底是大哥,真真不愧智多星!这一来小弟可算出了气啦。”子平哈哈笑道:“侯爷先慢着点欢喜吧。人家已经运动好了,担不着什么罪名,不过落一个革职留任罢了。”国英一听,不觉跳起来问道:“你说什么?革职留任?这是谁替他运动的?难道皇太后能够准吗?”子平道:“皇太后一个人,也拗不过三位王爷的意思啊。”国英道:“三位王爷召见,我是知道的,后来怎么下台,我却不知道。大哥你可曾采听清楚吗?”子平道:“也是活该凑巧,司员在民政部当差,他那案子,偏巧交民政部议处。敬王爷把我叫了去商量,意思是想从轻拟,是我硬把他顶回去,说案情太大,非回京后查一查成案,不敢擅做主意。我看王爷的神气,是受了他的运动,却又不能揭开说私话。我下来便去寻瑞方,探一探他的口气。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这时候也不害怕了,也不发愁了,口口声声说有王爷替他做主,顶厉害不过落一个革职留任的罪名,遇巧了还许罚俸了事呢!我听他这话,所以赶紧给侯爷送信,趁早想法子。要不然,打不成狐狸,白撩一身臊,那犯得上吗!”国英此时,白瞪着眼气得乱抖,只是想不出主意来。子平道:“侯爷净生气,也当不了办事。最好你急速叫随来的师爷,厉厉害害地拟一个折奏,今天便递上去,替他关一根钉儿。摄政王当然仍批民政部并案拟议,敬王见这折子上说得厉害,自然不敢十分徇情。那革职留任的话,也自然打消,不敢随便出诸口下。”国英道:“好好,这个主意最妙。”他立刻便去寻那文案沙子净替他拟稿。这位沙先生是合肥县的名士,手笔又好又快,半点钟的工夫,便已拟好。国英看了,果然说得十分痛快,直把瑞方说成一个目无君父的乱臣贼子。国英又立逼着他缮写,写好了自己袖着,跑至摄政王的行宫,交给值班太监。又花了二百两银子,求他立时呈上,不得积压。管折奏的太监得了贿赂,又知道李侯不是好缠的,怎敢怠慢,即刻便送至王爷的办公桌上。摄政王看了看,随笔批了几个字:“着送民政部阅看,从重议处。”管折奏的,立刻拿下去发民政部。正在陵差忙乱之时,谁也无暇及此。
又过了两天,诸事已经办竣,启驾回銮,到了北京。刘子平因为有这案的关系,也随着到部专为此事,催促堂官速议。敬王哪有闲心办这事,便交派子平道:“你查一查例,看着拟吧。”子平既有了全权,他也无须查例,因为这种事,例上是没有的,只能用比附的办法。这时瑞方也在北京,打听明白了,知道此案归子平主稿,他心里便有些打鼓,忙派他的心腹孙会卿去见子平,倒访问访问所拟的是什么罪名。子平坏极了,始而还不肯说,后来说明了,所拟是降三级调用的处分。会卿得了这个消息,忙报告瑞方,瑞方听了,不觉捶胸顿足道:“这一来可坑死我了。”会卿道:“降三级调用,总比革职强,怎么倒坑死了呢?”瑞方发急道:“你们没做过官的人,哪里晓得此中奥窍?比如要革职,我还可以回家充老太爷,出门也不过是个废员罢了。就是见了当日的同寓同年,还可以你兄我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