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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是坏人,为什么不能把他们骗死?”小一刀不太明白。
“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老千,永远不会把一哥骗到倾家荡产。如果闹出了人命,事情肯定会闹大,对于咱们老千来说,最最重要的就是安全。我们能做的是给他们一些教训,真正能给他们定罪的只有政府,明白吗?”驼三认真地解释完,又补充道,“还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江湖财,江湖散,不散有灾难。这一点虽然不在门规里,但你也一定要遵守,当老千的是吃的江湖饭,没有朋友,是绝对混不下去的。”
“小子你可要好好记住哦,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老韩欣慰地拍拍驼爷的手。
“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上次说起那本书的事,段七跟我已经多年没见了,我只知道他在广州。”驼爷面有愧色。
“见了面,我会替你跟他问好。”老韩知道驼爷跟段七曾有摩擦,马上转移话题,“不说那些了,咱们还不老,真的,还有几十年呢,你争取再生个小驼子,哈哈。”老韩说完,自己也笑了。
“你又笑话我,儿子什么的我就不指望了,只要能跟徒弟合得来,这辈子就这么过了。”驼爷看着已经满头白发的老韩,记忆中,当年那个潇洒一方的韩枫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我记得你总是说,要做一个骗得过阎王爷的老千。”
“这句话真是太妙了,回头我要写进干爹语录。”司徒颖乖巧地说道。
“怕是骗不过阎王爷了,最近身体越来越不争气,只能指望这帮小的们帮我骗骗阎王爷了。”老韩话都没说完,就咳了起来。最近几天胸口老是发闷,咳嗽也比平时更多了。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可要让他不抽,那比要命还难。
“你比我小呢,可别死在我前头。别忘了我们以前约定过,这辈子还要一起去拉斯维加斯参加WSOP世界扑克巡回赛的。”驼爷看着老韩,这一别,不知相逢是何时了。他沉吟了片刻,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司徒姑娘上次说你表姐在我们福建做传销,我打听过了,一个月前,公司总部搬到广西来宾去了。”
“驼爷你真是太好了。”司徒颖高兴得在驼爷脸上留下了响亮的吻。那位表姐是远亲,比司徒颖大十岁,老家在乡下,没读过多少书,司徒颖很小的时候她就去司徒家帮忙照顾司徒颖,司徒颖的童年都是在她的陪伴下度过的,可比亲姐姐还亲。
“老韩,你还记得当年帮我们跑腿的小周吗?他现在就在来宾,可以帮你们找找人。”驼爷的人缘一直很不错。
“小周,当然记得,很勤快的一个人。”老韩对小周的印象很好。
现在有两条线索,司徒表姐和段七,先找谁是个问题。
老韩说,让陆钟决定。
陆钟的决定是先救表姐,段七前辈不会有性命之虞,而表姐就不好说了,听过太多关于传销组织的负面消息,司徒家里的人全都很担心。
邹天明那张支票兑现的三百万,以驼爷的名义捐出一百万给中华慈善总会,剩下的两百万,老韩提出收购一家小公司,最好是一家曾经红火过赚过大钱,如今又濒临破产的那种。大家变成股东后在公司的账目上做点动作,以后就再也不怕有人以所谓的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要挟大家了。
这个任务该交给谁呢?司徒颖忙着逛街血拼,梁融则忙着泡论坛当他的版主,至于单子凯,更是忙得厉害,平时泡美眉还忙不过来,他名下还有家模特经纪公司要打理——当然是假公司。广告上说不收报名费,其实跟当年陆钟玩的那套把戏一样,打着找模特和临时演员的招牌赚点摄像费资料费化妆费存档费,赚头不大。碰上个别有钱又不吝啬的,也请梁融帮忙搞搞包装赚点包装费,偶尔还可以为队伍里龙套角色的需求提供人力支援。单子凯很聪明,总是以试镜为由,让那些做明星梦的人客串到骗局里,只要解释成隐藏拍摄很少有人怀疑。实在被追问急了,就弄个假广告,印几张广告再给个几百块的广告费,就算是有交代了。当然,假广告永远不会发到街上去,也就不会有人告侵权,但用几千块买个广告模特的荣誉还是很多人愿意做的事。公司很小,不到十个人,发展得却不错,已经在好几个省会城市开办了加盟店。当然也都是圈内人加盟,大家互帮互助,共享资源。所以,最后这个收购小公司的任务还是落到了陆钟身上。
新的目的地已经定下,很快就到了与驼爷作别的日子,离别前这晚,大家照例把酒言欢,驼爷对陆钟的身世很是好奇,他羡慕地看着老韩:“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收到的这么好一个徒弟的?”
“还是让他自己说吧。”老韩亲昵地拍了拍陆钟的肩膀,这动作就像父亲在拍儿子一样。
师父的手宽厚温暖,陆钟执起酒壶,驯良地一笑:“师父下令,徒儿岂敢不从,只是说来话长,驼爷您先续上一杯。”
第十四章 天下有贼(1)
A
出道前的陆钟还不叫六哥,人人都叫他小六,那时候的他非但不是狠角色,还曾被人骗得只剩一条内裤。
基本上,他是个老实学生,除了偶尔赚点外快,很少做出格的事情。十六岁那年跟爸爸吵架离家出走,去临城的大学玩了次假招聘弄到几千块钱,大一时因为跟人打赌,在网上卖“肉鸡”也赚过两万。虽然捞偏门来钱快,但他只把这种事当成智力游戏,事后的内疚也远远大于成功的喜悦。陆家家教素严,尤其是出了陆钟爸这个大败家子后,爷爷对他的管教更是严苛。
小六老家在东北某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家境本来不错,爷爷的爷爷解放前是当地大户,“文革”平反后政府归还了一栋位于市内旺地的祖屋,还投资了几间铺面可以收租。按说日子挺滋润,可小六爸爱赌,一坐到赌桌前就像打了鸡血,扑克麻将来者不拒,却输多赢少。
高三那年,小六爸输光了家产,两间铺面被迫抵债,爷爷被活活气死。
家庭对于真正的赌鬼来说只是累赘。小六上大学那年,他爸把家里住的房子也抵给了债主,扔下小六妈跑了。小六就读的大学远在千里之外,小六妈怕影响他学习,时隔半年才告诉他这些。
小六妈命苦,这辈子没享半点福,没多久得了尿毒症,不论是换肾还是透析,都需要很多钱。她下岗多年,日子难得没法说,她也就不说。小六偶然地在报上的新闻里看到妈妈的照片后,才知道她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一直以为妈租房住,没想到她居然睡在桥洞里。桥洞里塞满了各种颜色的塑料袋和空瓶子,一床千疮百孔的破棉被垫在地上,逼仄的空间只够勉强蜷着身体躺下。照片旁的报道说这位老妇人在翻越桥栏时被路人发现,以为她要自杀就拦住了,小六妈解释说她不过是要去桥洞里睡觉,那人说什么也不信,最后还招来了警察和记者。
在媒体的介入下总算把事情给弄清了。小六妈是下岗工人,有低保,救助站不收,在媒体的帮助下几位好心人捐了点钱,还有人提供闲置的仓库让小六妈住,医院也表示治疗费用可以减免一部分。
那晚小六捧着报纸哭了一宿,报上妈妈的脸病态地饱满,满脸放光,他知道,那是因为减少了血液透析的次数而浮肿的。
毕业后,他怀着对钱无比强烈的渴望南下找工作,以为凭着学历和能力,只要吃苦耐劳就一定会有前途。他想凭着真本事赚到一笔钱后就回家见妈妈,却万没想到,这次南下改变了他的人生。
B
习武之人都知道,想要学好打人首先要学会挨打,同理,想要当一个优秀的老千常常有被骗的经历。
深圳火车站永远人满为患,时值毕业季,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学生和农民工混在一起,还有来做生意的大小老板们,把火车和车站塞得满满当当。火车上冷气很足,刚下车的小六被迎面袭来的热浪弄得头昏脑涨,他拎着包,在人潮汹涌的站台上四下张望,寻找出站口。
一个穿着超短牛仔裙的漂亮姑娘走了过来,冲小六说了几句难懂的本地话,表情像是在求助,小六听得云里雾里。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蹿出个干瘦男人,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抓,玉坠就不见了。
玉坠是小六爷爷临死前留给小六的,上好的老坑蛋清地浓翠色温玉,爷爷唯一的遗物。小六条件反射地追出去,可人实在太多,人流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他艰难地逆流而行。这样的事在火车站随时都有,没人在意他的呼救。等他发现求助的姑娘早就不见了踪影,才意识到他们是一伙的。
郁闷地出了站,他来到站前广场上打IC卡公用电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