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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面露惊慌,伸手将老宋嘴巴捂住,“慎言,慎言啊!”
“放他娘的屁!”老宋将老李手掌拨开,“他人熊手腕硬,还能听到我倆说话?他敢做,就不怕别人说的。半年前他整天杀人,我去凑个热闹,还算消遣度日。近些日子,连人都不杀了,酒又不然多喝,还有什么意思?”
老李面露难色,“话也不能如此来说。那人熊却是杀了不少人,也定了许多规矩,让我们日子不在那么逍遥。可他定律法,杀贪官,重农耕,通商途。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手段是血腥了些,也不能说他坏。”
“他还不坏?”老宋瞪大双眼,“老李,你是读书人,我是粗人,你那些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这燕国姓武,不姓董!他董蛮武,这是大逆……”
“老宋!”老李赶紧将他拉住,“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老宋将老李推开,“我就是要说,让他人熊来抓我!让他手下那血罗刹来杀我呀!”
话刚出口,堂中骤然安静。
楼中宾客,尽皆抬眼望来。
老李面色发白。
那酒醉老宋犹不自知,打了个酒隔,站起身来,“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一帮软蛋,你们敢不敢……”
“这位宋大叔。”一人推开雅间门扉,将老宋话语打断。
老宋回过头去,见那人身穿一身红边黑袍,内衬白衣,头颈上围着一条赤色长巾,如火盘绕。他已是酒醉,看不清来人面目,指指那人,又指指自己,“你叫我?”
那人似是微笑,“大叔,你喝多了,该回家了。”
老宋面露不耐,“小子!你教训我?毛还没长齐的东西,你算老几?”
话未说完,他已被老李拦腰抱住,“老宋!别说了!”
老宋脚步踉跄,被面前青年扶住。
那人青年轻声说道:“我也不算老几,只是,我就是你方才说的,血罗刹。”
老宋浑身一抖,酒气骤然散开。他这才看清那人面容——俊俏胜似娇娘。
喜穿红袍浸似血,夜半杀人赛罗刹——山师阴!
“我,我,小人……”老宋浑身发抖,手足冰凉,支支吾吾半天,却是双眼翻白,晕厥过去。
老李堪堪将他扶住,看着山师阴,眼中满是惶恐。
山师阴摆了摆手,“走吧,这位大叔喝了酒,也是入秋,可别遭了风寒。”
软音细语,老李却是惊恐万分,赶紧拖着老宋出了店门。
山师阴环顾四周,拱手致歉,“扰了各位饭局,还真是心下不安。这‘载江楼’饭菜不错,一尾双煎虹鲤最是有名。还请吃好喝好,自在些便是。”
安静人群,再次缄默片刻,随后人群便复喧闹。
只是谁都看得出,楼中食客,心思早已不在饭食之上。
山师阴也不在意,反身回了雅间,顺手将门带上。
回头去看,主座之上,正是那铁塔大汉。
如今权倾朝野,大将军,董蛮武。
董蛮武夹了一块鳃后活肉,纳入口中。似是嚼也未嚼便吞下肚去,“这鱼却是不错,可惜本帅喜欢吃肉,鱼虾河蟹,太过繁琐。”
独孤孝坐于人熊下手,董蛮武放下竹筷,他也放下,正襟危坐。
山师阴朝两人微微一笑,“若是大将军不喜欢,换了就是。”
人熊摇了摇头,“本帅生于北境,年幼时即便是草根也能吞下,一口食粮,也不会浪费。”
山师阴便坐下身来,“那也好,我们继续商量正事。”
“不急。”人熊伸手抚摸桌上匕首,“想不到半年时光,你也得了诨号。血罗刹,呵,倒是好煞气。”
山师阴斟一杯酒,微微一笑,“百姓以讹传讹,做不得数。”
“军师莫要谦虚。”人熊看着山师阴双眼,“你为本帅所做一桩桩事,本帅统统记在心中。特别是,你向本帅推荐那两位贤良,不愧是九霄高徒。”
山师阴捏住酒杯,“大将军‘周公吐哺’,贤才自当来投。”
“我不爱听这些奉承话,军师却是屡教不改。不说这些。”人熊放开匕首,举起桌上酒盏,“太史殊任职司法,手段硬朗毒辣,若非是他,本帅想要对付那些贪官,还得费上不少手脚。白泽温润如玉,农政皆通,此次农耕商运,当记首功。而军师运筹帷幄,又想要何等封赏?”
“封赏再议,我也不在乎这些,只要与我夫人有片瓦遮头,不为衣食发愁,那我便心满意足。倒是大将军,我们还是把秋狝之事商量清楚。”山师阴说话间,又把话头扭转回来,“此次秋狝,我们正好震慑群臣,顺便引出九霄……”
山师阴话未说完,却听到门扉轻响。
“哆。哆。哆。”
山师阴略微皱眉,“进来。”
门扉开启,一名劲装武士站在门外,朝屋中三人行礼。随后从袖中抽出一卷薄纸,行到独孤孝身侧,双手奉上。
独孤孝接过薄纸,转交人熊手中。
人熊摊开薄纸,粗略一扫,又将纸递给红袍儿,自顾自饮下一杯,“这秋狝,怕是办不成了。”
山师阴眉头紧皱,接过薄纸,细读纸上文字。
狄冀交战,六日,冀国北境尽失。
冀王战死,吕巍战死,吕尚斩首,吕烽战死。
吕氏王族,一战覆灭。
短短二十字,却令山师阴面无血色。
他早已料到狄冀会有一战,却未想到,冀国输得如此之快,如此惨烈。
吕烽战死,那林火,如今又身在何方?
山师阴只觉脑中,一片混沌。
人熊看他两眼,收起匕首,站起身来,“今日,便到这儿吧。”
酒未酣,宴已散。
山师阴捏着手中薄纸,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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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边关再起燎原火
山师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酒楼。
直到枫叔轻敲他肩膀,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自家府前。
原来武慎府邸,如今赠予他手。
车外夕阳不见,已是月悬半空。
他发现枫叔定神看他,眼中略带忧虑。
山师阴也不愿枫叔担心,挤出一丝笑容,“枫叔,我没事的。”
可面前枫叔似乎并未放心,沉声回应,“少爷,吕公子人死不能复生,林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你也莫要过于担忧。”
山师阴心中一愣,寻思自己何时将这消息告知了枫叔,“枫叔,你怎么会知道……”
枫叔眼中担忧更浓,“少爷,你出了载江楼,不就把这事儿与我说了?还嘱托我,派人把太史公子与白公子请到府中?这些……你都忘了?”
山师阴这才想起,方才自己失魂落魄,确实本能地吩咐了枫叔。之后竟将这事儿忘了,实在是乱了方寸。
他也不愿枫叔担心,只能勉强笑道:“我刚才想着别的事情,倒是一下没回过神来。”
枫叔皱了皱眉。
山师阴看出枫叔对他所言半信半疑,他也不愿再去费心。
他搭着枫叔手臂,转出马车,站在门前。
府门两侧挂有灯笼,是他最爱赤红。
这时候,却是有些不称他心情。
山师阴看着那俩灯笼,又嘱托枫叔道:“枫叔,把这两个红色灯笼换成白色吧。吩咐府里下人,素稿半月。”
唐枫点头应下。
府中已有门房开门出来,朝两人先后鞠躬。
唐枫将缰绳交到门房手中,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想来是吩咐差事,山师阴也不急着进府,转过身去,隔江遥望对岸。
西江对岸,便是柳凤泊与梧桐合葬树林。如今又造一小木屋,疯猫独居其中。
看了片刻,他听到身后脚步声响。
是唐枫吩咐完琐事,行到他身后,轻声说道:“我已经问过门房,猫怔仲与往常一样,清晨早起练武,早晨便在江边磨剑,午后便坐在白袍坟前发呆,直至日落。”
山师阴叹了口气,回头又问道:“他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唐枫摇了摇头,“府中仆人去给他送饭,他是不发一言,看样子,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山师阴听得如此,也就不再多问,反身走上台阶。
府中仆役为他开门,山师阴又对唐枫吩咐道:“枫叔,一会儿两位师兄到了,便请他们直接到书房来。”
枫叔点头应下。
山师阴整了整衣衫,这才踏入府中。
他未作停息,直接穿堂过室,找到府中书房。
枫叔始终跟在他身后半步,步行之间,不忘向其他仆从安排事务。
山师阴推开书房木门,门枢轻巧无声。
枫叔点上屋中烛台,拢上灯罩,那火光便书房四壁照亮。
武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