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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卓先是愣神,随后摸着陶竹脑袋,“小竹子,既然这里是家,那你一定要学好本事,将来保护宗门,保护师父。”
小竹子挥着拳头,“谁敢欺负宗门,谁敢欺负师父,小竹子就打他。”
范卓哈哈大笑,“那师父和山门,就全交给你了。”
小竹子敲着胸脯,答应得信誓旦旦。
他确实也是这般要求自己,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力争第一。他成为宗门新一代中领军之人,他始终将宗门放在自己之前。
人前翘楚,风光无二。骨中信念,从不懈怠。
他始终坚持,直至酿成偏执之毒。
协助范卓架空掌教真人,他有不忍,却一力执行。
讨好武睿关押三成石磊,他有踌躇,却绝不留情。
面对掌教劫狱背后偷袭,他有痛惜,却没有悔恨。
因为他相信自己所作所为,始终以宗门利益为大,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他也愿意为这个家,拼上一切。
范卓与他说,为了山门未来,必须有人牺牲。
先是掌教真人,又是门中弟子,如今轮到了他。
生死之前,陶竹没有丝毫畏惧。
为守护宗门而死,陶竹心甘情愿。
身后石扉紧闭,陶竹扶着另一道士,靠在门扉之上。
他们已经再无退路。
陶竹浑身浴血,素衣变血袍,袖上八卦,白鱼成红鱼。
身边躺满同门尸首,十数人,现今只剩他们两个。而他肩上道士双眼半张半阖,口中呼哧乱喘。
那道士伸手捂着肚腹,腹上伤痕足有一掌来长。鲜血脏器从伤口往外流,捂不住,更塞不回去。
陶竹单肩扛起他,另一只手举着长剑,朝向面前兵甲。剑刃之上满是豁口,剑柄护把更被削去小半。
武慎甲士,踩着他的同门尸首,步步逼近。
他们两人,已经油尽灯枯。
不过没有关系。
陶竹微微笑着,身后冢门紧闭,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临死之时,还有一个师弟与他一道上路,总比出生时候,孤苦伶仃来得快活。
他轻摇身边之人肩膀,“师弟,我们成功了,我们守住了宗门!”
肩上道士,却艰难说道:“师兄,给我个痛快吧。”
陶竹垂目看去。
肩上道士报以虚弱微笑,“求你了……”
陶竹叹了口气,将剑横在那人颈上。
“谢谢……”那人闭起双眼,“保护山门……实在是……太累了……”
剑刃一划,尸身倒地。
只剩一人。
陶竹站在尸堆之上,那一剑,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靠在石扉之上,眼前尽是方才师弟,那脸上解脱微笑。
他突然也有些累了。
当被困绝境,他突然想问自己,这些年来做了这么多事,甚至做了这么多次恶人,他真的无怨无悔?
陶竹浑身打了个激灵,脑门上满是冷汗。
他为何会有这个想法?守护山门,当然无怨无悔。
这里对他而言,不只是一个江湖门派,更是他的家,他的根,他的一切。
师父说过,宗门荣辱,高于一切。
他要守住身后一切,他要守住山门,他要守住自己的家!
他,绝对不会动摇!
陶竹挣扎着站直身子,重新举起剑刃。面对人群,挤出肺中所有力道,高声呼喊,“只要我陶竹还有一口气在,你们……”
“嗖!”
利箭当胸而过。
箭尾摇晃,陶竹呕出一口鲜血。
他咬紧牙关,拔出胸口箭支,还要举剑。
四面八方,长枪刺来,将他死死钉在石扉之上。
长剑落地,陶竹终于低下头颅,低声呢喃,“师父……徒儿……守住了吗……”
夹竹桃瓣纷飞,凋于偏执之毒。
山师云丢下手中长弓,“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王芝凑到他的身旁,已经没了主意,“山师云,他们现在躲入卧龙冢,现在怎么办?”
山师云瞪了王芝一眼,“还能怎么办?砸门!”
王芝点头应下。
就在此时,后军有一兵卒赶到两人身前,面露慌张,“后面……后面……”
山师云眉头一皱,爆声怒喝,“又是何事?”
那兵卒满脸惊慌,磕磕巴巴回答,“独,独,独,独孤,独孤军……来了!”
山师云面如黑铁。
山崖之上,伍庚望着坳中情形,无奈摇头,“就不能等一会儿?”
“不!”
猫怔仲手中细剑,顶住伍庚背脊。
第149章 独孤踌躇奇计藏
白雪飘飘,黑烟上涌。
独孤孝站在卧龙坳外,与坳口一步之遥。
尸体的焦臭味道,从坳中随风而来。
火后余烟气味刺鼻,士卒忍不住掩住口鼻。独孤孝站在军阵之前,面无表情。他已在坳口站了一刻时间,未有露出丝毫不悦。
他是一军之将,不能在全军面前,轻易袒露真情。
而他心中,已是微起忧虑。
一刻之中,他已派出三波斥候,可至今未有一波回头。
坳中发生了什么?他拿捏不住。
伊世羽曾告诉他,只要大火燃起,烽烟涌动,他便可以上山,等火石停歇,将坳中余党一网打尽。
他还记得那时候,伊世羽脸上轻松笑容,“很简单,就是对付些残兵败将。”
可现在这情况……
独孤孝皱了皱眉。
“现在的情况,可不对劲。”并不招人喜欢的慵懒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独孤孝也知道来者是谁。
但他还是回过头去,他要看看自家卫兵在做什么,居然让闲杂人等,轻易靠近他身后。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姜杉那张笑脸。
独孤孝嘴唇一抿,他为人老成,甚至有些暮气。于他而言,花袍这种轻浮子弟,最是不招人喜欢。
所以他决定无视姜杉,将目光投向花袍身后。
那场景,让他有些恼怒。
他的亲兵被人单手按在身下,那个人的名字,似乎叫做吕烽。
吕烽抬起头来,正对上独孤目光。两人对视片刻,吕烽便松开手掌,嘴角挂笑,“将军莫要恼怒,我们只想找你说说话,却被你家亲兵拦住,我才出此下策。”
独孤孝暗暗捏拳,若不是他们和那贵人同来,要不是在此紧要关头。他必定将这两人枭首示众。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从姜杉身边走过,将伏倒在地的亲兵扶起,“休息去吧。”
“将军。”亲兵面色涨红,“末将只当那两人是客人,才会失手被擒,若是……”
“好了。”独孤孝为亲兵拂去身上雪霜,“去休息吧。”
亲兵咬牙点头,恶狠狠地瞪了吕烽与姜杉一眼,这才退开五步,转身离开。他也未有走远,只是离开约莫十步,继续守在独孤左近。
独孤孝看着亲兵身影,叹了口气。他自然相信亲兵忠诚,但他也相信,身边两人不会对自己不利。即便他对两人观感不佳。
他重新走到花袍身边,淡淡说道:“此间事了,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必定为我帐下士卒……”
“讨回一个公道。”花袍目光望来,将独孤孝想说这话抢去。
自作聪明。
独孤孝心中暗骂。他不愿理这两人,也不在乎两人所来何事。即便他有些佩服两人胆量,但不妨碍他将他俩无视。
他别过头去,希望这举动能让他俩明白,他并不想和他们交流。眼前战况,才是真正让他焦虑之事。
可惜,姜杉毫无自觉,径直凑了过来,“将军可是踌躇?”
独孤孝看他一眼,这种情况,任谁都知他心中焦急。听这花袍口气,难道有什么对策?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花袍微微一笑,“伊世羽怎么说,将军依计行事,不就行了?”
依计行事?
独孤孝心中冷笑:战事哪有……
“战事哪有这么轻描淡写?”姜杉竟然将独孤孝心中所想,全部说出。
独孤孝心中一惊,睁大双眼瞪着花袍。
花袍双眼微眯,笑呵呵地看过来。那双漆黑瞳中,映着独孤孝的身影,又似乎映着他的魂魄。
这人,莫非是个妖怪?
独孤孝在心中揣测,花袍却拎起手中酒壶,稍饮一口,“将军,可是把我当成了妖怪?没有关系,你不是第一个人。”
气氛有些诡异。独孤孝再次打量眼前之人,看似弱不禁风,却总能牵着他的鼻子。不该这样,他是一军统帅,不能自乱阵脚。
于是他深吸口气,淡淡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做什么。”姜杉依旧微笑,“就是请将军,依计行事。除此之外,将军也别无选择。”
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