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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数丈处,从地上跳跃而起的铁弹生生的将陪了他几年的大青马拦腰砸断,他也被从马上摔下,当场右腿骨就有剌痛感传来。他知道,他的腿骨折了,更要命的是,大青马的尸体砸在他的身上,将他浑身染得血透,看着如浴血之人般。大青马很重,倒在身上那刻,周士相只觉整个人都要被压死,无法呼吸,要窒息而亡。
大青马还没有断气,它的眼睛仍睁着,满是痛苦之色。马是有灵性的,它的身子在抽搐,眼睛却看着被自己压着的主人。几年的陪伴,让它和周士相之间已经产生一种联系,一种情感的通灵。它似乎在责怪自己,因为它压住了主人。
周士相胸口以下都不能动,他擦拭了脸上的马血,看到了大青马痛苦无助又带有一丝自责的目光,那刻,他的心很痛,就如回到了几年前的新会,回到了父母妻儿惨死的那个场景。
大青马发不出声来,血从它的嘴里不住往外流,它不肯闭眼,它只看着它的主人。
我都没有给你起过名字……
周士相挣扎着抬手去摸大青马的脸,感受它死前的痛苦,直至手心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了下去。
四周的嘈杂声恍若消失,周士相的眼里只有大青马。
不远处,折断的金字大旗随风落在一具尸体之上,将那士兵整个覆盖。
……
“大帅,大帅!”
瞎子李被眼前一幕惊得魂都要飞了,他连铁锤也不要了,冲上前去寻找大帅。那颗铁弹带走了二十多太平军将士的性命,地上都是尸体,断手折腿,混乱一团,看不出谁是谁,谁是大帅。
左近各部也发现了中军帅旗倒下,有将领立即担心的骑马赶来,也有的迅速命全军后撤。
正在着急,军部官郭雄慌忙前来,他看到了大帅落马,他满面泪痕地问瞎子李道:“大帅在哪,大帅在哪?!”
“俺正在找呢!……大帅在这呢!”
瞎子李突然叫了起来,众人忙向前看去,果见大帅就在马下面,一动也不动。那一刻,郭雄他们都惊呆了,他们本能的以为大帅阵亡了!
瞎子李不信大帅会死,他哭叫着:“大帅!”冲上前去,用力将大青马的尸体推到一边。
马尸被挪开后,瞎子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没事,扶我起来!”
周士相咬牙忍受着腿骨的巨痛,示意瞎子李扶他起来。他看到了四周的混乱,以及响起的撤兵号声,视线里,诸将和亲卫们满脸都是担忧之色。
在瞎子李的搀扶下,周士相单腿立地,他恨恨的看了眼扬州城头,他无法责怪部将们擅自撤兵,因为他们不知道他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撤!”
周士相咬牙命令郭雄组织全军撤退,巨痛让他额头满是汗水,也让他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撤……撤到瓜州,不过不能渡江,万不能渡江!”
说完,周士相就昏死过去。
第891章 福临以为我死了么?
高旻寺,被铁人卫围得水泄不通,任何未经通传敢靠近的人,不管是将校还是小卒,都将会被铁人卫就地格杀。
寺庙内,所有无关人员都被撤了出去,偌大的寺庙,只有一间房有人。
葛义、铁毅、王辅臣等将领静侯在门外,虽然是静侯,没有一点声音,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无一不是焦虑之色。
屋门不断被打开,又被合上。整整一个多时辰,没有人知道屋内的人什么情况,只能看到郎中不断的进出着。
许久,屋门再次被打开,将领们眼前一亮,他们看到了他们的大帅。
周士相没让人搀扶,只用一根长枪支撑着他自己。他的右腿已被木板夹固,看得出,他站在那里很吃力,似乎随时都会撑不住摔倒在地。
瞎子李几次想上前扶住周士相,却被周士相的眼色逼退。他站在那里,是种姿态,他不是想在部下面前证明自己多么勇敢,他只是告诉他们,我还能站,我还活着。我活着,这天就塌不下来!
“你们以为我死了么?”
周士相扫视了一眼诸将,微微笑了笑,视线落在北方:“福临以为我死了么?”说完,他便抬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瞎子李:“去牵匹马来!”
诸将见状,均有不忍,然谁也没有上前相劝,因为他们很清楚,大帅必须要在全军面前露面。要不然,大帅已死的谣言就会在军中一发不可收拾。
王辅臣将自己的白马牵了过来,也是一匹上等的蒙古马,不比大青马差,在瞎子李和亲卫的帮助下,周士相翻身上了马,披上了他的齐王战袍。
“走!”
在心头对死去的大青马感怀了一番后,周士相轻勒马缰,缓缓向前走去。
瞎子李执马在前,两百铁卫开道,诸将紧随其后。
高旻寺大门打开那刻,外面聚着的上百千户、百户们立时停止了低声议论,他们紧张的看着缓缓打开的寺门。当他们看到一匹白马从寺中踏出,他们的大帅就坐在马上时,他们立时激动起来,半跪在地,纳头齐呼:“参见大帅!”
“大帅到!”
一声声疾喝响彻在夜间,清晰无比的传进了每一个士兵耳中。伴随着疾喝声,周士相昂首坐在白马之上,身上依旧一身戎衣,宽大的战袍遮住了他腿上的木板,如果不走近细瞧,谁都不会知道周士相的腿根本无法动弹。
在火把和篝火堆的映射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昂首纵马而过的周士相。欢呼声响彻高旻寺,响彻淮扬大地。
“大帅!”
士兵们激动的看着他们的大帅纵马从他们身前缓缓策过。周士相不住向着部下招手,一脸轻松。士卒们被他的轻松感染,人人放下了心头担忧。从两白旗还有那些淮安反正兵将前走过时,周士相还特意停了下来,笑着对他们说道鞑子的火炮是厉害,不过他的命也是硬,阎王爷还收不了他。
兀儿特、功间色、岳得济等白旗反正满兵将也是齐齐在心头松了口气,知道周士相中炮后,他们都是惊呆了,随后无一不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他们很担心,随着周士相的死,从广东崛起的太平军会随之崩解,最后,这明朝依如十多年前般。那样,无疑是他们的死路。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从高旻寺上空响起,仪真河对岸的清军哨探都是面色大变,消息报上去后,满蒙诸将也都是人人惊恐,那生起的一点斗志和勇气就好像一下又没了般。
“贼秀才肯定死了,这是贼兵故意而为!”
读多了三国的鳌拜却坚定认为贼秀才已死,因为从他学到的三国故事中,他得出,倘若贼秀才未死,他定然会隐瞒死讯,然后诱清军进攻,然后一举反杀,而不是这样公然宣之于众,这就让阴谋和计谋无从可施了。
鳌拜的分析得到了一些将领的支持,不过天色已黑,贼秀才到底是死还是没死,总得等到天亮才知道。现在姑且就当是贼兵使诈吧,要是天亮后对岸的太平军突然撤得空无一人,那便说明贼秀才是真的死了。
鳌拜又道:“且防黎明,贼营之中有鼓声传出,汉人有缚羊锤鼓之计。倘鼓声不断,须立即出营攻杀,不得怠慢!”
“喳!”
诸将轰然响应,都觉鳌拜不愧是满州第一勇士,皇帝信重的内大臣,对汉人的了解可不是一般的多。
……
返回高旻寺后,郭雄注意到大帅的脸色有些扭曲,那是强忍痛苦的扭曲。郎中们说大帅的腿骨折了,不能轻易移动,否则日后恐怕会落下腿疾。但在草草固定后,大帅却执意出来露面,这会不会让大帅的右腿从此落下残疾?
进屋后,周士相看到了蒋和。蒋和是接到郭雄报讯后连夜从瓜州水营赶来的,因为在文村劝进一事,蒋和一直被周士相压着使用,放在江西。不过定武皇帝登基时,周士相却在封侯名单上亲手加了蒋和的名字,使其得授香山侯。只是大军渡江之时,蒋和留在后军,后负责瓜州水营,未能亲临一线。
“大帅,你的腿?!”
蒋和担心的看着周士相右腿,脸上很是痛苦,他扭头怒骂瞎子李:“你这个亲卫统领是怎么当的?亏大帅还封了你定朔伯!”
“俺……”
瞎子李脸色通红,依他性子,换别事,早和蒋和顶了起来,管你是不是侯爷,现在却是脸涨得通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关他的事。”
周士相摆了摆手,示意蒋和莫要为难瞎子李。他放下拐杖,坐到椅子上。瞎子李搬来一只凳子,周士相将腿放上去。动作之间,他都是咬紧牙关,强忍巨痛。
“呼!”
长出一口气后,周士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