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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相问他:“什么问题?”
胡国柱道:“就是朱由榔。”
众人不解其意,夏国相道:“你把话说的明白些。”
胡国柱道:“我想,杀不杀朱由榔,其实决定权不在我们,而在于朱由榔本人。”
“此话怎讲?”
“若朱由榔宽厚仁德,机敏过人,既有帝王之态,又有帝王之资的话,我们便不能杀他!因为杀之,一是可惜,二是确实会犯众怒。所以,不如拥其为君而招呼天下,必成大事。即使会有不可逆料之灾,也在所不惜!……反之,若朱由榔昏庸无能,德不能服人,智不能过人,我们拥他又有何用?拥立此人有如拥立枯木,难有生发壮大之机,不如连根拔掉,以绝人望。”
马宝听后赶紧说了句:“胡将军放心,天子望之就是人君!”
夏国相“哧”了一声:“长得像人君有什么用?他若真是成大事之人,何以落在我们手中?”
“这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马宝却是说不出来了,因为天子似乎真的有些不堪。
“胡将军这话说的对,也错。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朱由榔原不愿意放权给王爷,或者说,他愿不愿意做这个傀儡。”
方献亭没有因为马宝的身份,而委婉点出拥立朱由榔的前提,就是此人必须要认清身份和现实,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傀儡。
马宝听后沉默下来,当日他来投降吴三桂时,曾言过此来非投清朝,而是投他吴三桂,存的未必不是期望吴三桂日后能举旗反清。说到底,他马宝是汉人,他投过李自成,投过孙可望,投过李定国,直到走投无路也是投的吴三桂,而不是投的满州人。在他心中,总是不愿接受满鞑入主中原,坐汉家江山,所以他一直有复明之举。但若这复明之举和吴三桂的利益有所冲突,但吴又肯复汉家衣冠反清的话,他还是会选择站在吴三桂这一边,毕竟朱明失了天下人望。叛了吴三桂去投廣枺肀γ挥邢牍2还苋绾危馊鹱苁窃谒咄段蘼肥苯幽闪怂姓夥萸橐逶冢肀τ质侵厍橹匾逯耍绾位嶙觯
洪承畴忽问吴三桂:“平西王当日见过永历,觉得他这人如何?”
吴三桂苦笑一声:“当日心中有愧,故未敢与他多言,谈不上观感。”
洪承畴“嗯”了一声,笑了笑,对众人道:“朱由榔这信中所言,你们可看仔细了?……他在信中说‘仆今者兵衰力弱,茕茕孑立,区区之命,悬于将军之手矣’和‘倘得与太平草木,同雨露圣朝,仆纵有亿万之众,亦付于将军,惟将军是命’,这两句话,你们觉得是一个皇帝说的吗?……一口一个仆,唯臣下是命,这种人,怕他什么?”说完,洪承畴放声一笑,对吴三桂道:“你再去一趟,直接与他说明白就是,他断不会求死的。真想死,写这信来做什么?又叫李定国和贼秀才发兵来救他,去做什么修行之人,这人可真是虚伪。”
第792章 皇帝不如狗
吴三桂秘密启程去了石龙卫,到了之后也不耽搁,就让女婿郭壮图带他去见朱由榔。
见到朱由榔时,吴三桂着实吓了一跳,因为眼前的朱由榔哪还像一个皇帝,更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或者说像一个饿了几天的乞丐。
朱由榔就那么抱着双膝蜷缩着身子呆呆坐在屋角处。桌子上放着饭菜,却是一口都未动。
因和黔国公沐天波密谋保太子逃离缅甸,而被朱由榔亲自下令打断腿的跛足总兵邓凯忠心的守在朱由榔身边,看到郭壮图领着一人进来,他定睛看了眼,发现是吴三桂后,立时警惕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上前挡在了吴三桂面前。
吴三桂愣了下,感于邓凯忠心,他没有让人将邓凯拖出去,而是低声说道:“邓将军请放心,本王对陛下无恶意。”
邓凯怔了怔,朝后退了几步。吴三桂见屋内光线有些昏暗,便叫郭壮图上前掌灯。亮了灯光后,屋内变得明亮,朱由榔的样子也变得更加清晰,十分的可怜,也十分的邋遢。
吴三桂暗叹一声,上前轻声道:“陛下,臣吴三桂来看你来了。”
恍惚中的朱由榔睁开了眼,对着吴三桂看了看,又闭上了眼。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吴三桂会来看他。
吴三桂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邓凯犹豫了下,拖着瘸腿上前在朱由榔耳畔低声说了一句,朱由榔的眼睛猛的睁了开来,死死盯着吴三桂看。
吴三桂以为对方会痛骂自己,不想朱由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一跃而走,上前一下抱住吴三桂的双腿,哀声道:“平西王,你总算来看朕了……你总算来看朕了……呜呜……”
朱由榔哭了。
吴三桂没想到朱由榔竟会抱着自己哭,一时有些措手不及。郭壮图也感愕然,邓凯则是痛苦的闭上了眼,两行泪水自他眶中流出。
反应过来的吴三桂,不知为何,对朱由榔的怜悯之情竟是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痛楚之后,却又有些得意起来:堂堂大明皇帝竟跟条狗似的抱着自己哭喊,这事天下人谁信?谁又能信!
这就是天子吗?
古往今来,天子高高在上,无人敢仰视天子。人们把天子比作老虎,所以有伴君如伴虎之说。可是,如今的大明天子在自己面前却像一条狗!
吴三桂觉得自己顿悟了,他嘲笑自己上次是活见鬼了,才会对这如条狗般的皇帝感到害怕,感到愧疚,感到心虚。
天子之所以为天子,并非由于天子自身本来是天子,而在于天下人抬他为天子;天下人敬畏天子,只是敬畏自心,而非敬畏他人。若天子之威已失,便如丧家之狗无异!……吴三桂心中无由地生出一种悲哀,朱由榔做着这样一个天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平西王……蓟国公……吴爱卿……你放过朕吧,朕不想死,朕真的不想死……朕知道你知道朕绝食,肯定会来见朕,肯定会来见朕……朕终是把你等来了……盼来了……”
朱由榔已经失去理智,口不择言了。平西王是清廷册封给吴三桂的王爵,他身为大明皇帝如何能以伪爵呼吴三桂,但他却这样做了。
郭壮图冷笑一声,目中满是对朱由榔的鄙视。
邓凯心既酸又痛,皇帝的表现,让他太失望了。他早已打定主意,皇帝若自绝而死,他亦不独活。崇祯爷身边有王承恩,永历爷身边有他邓凯!
可皇帝这样子,邓凯痛心,失望,他默默的站在那里,心如死灰。
吴三桂摇了摇头,弯下腰将朱由榔扶起,轻叹一声,道:“陛下,眼下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并非他人。”
朱由榔却不肯起来,仰头看着吴三桂:“朕兵衰力弱,无依无靠,今日又被平西王所擒,何以能够救自己?”
“能够救陛下的不在于力而在于心!”吴三桂说着,不顾朱由榔的反抗,硬是将他扶起。
被硬拉起来后,朱由榔不敢再跪下去,只泪流满面道:“请平西王给朕指一条明路吧!”
“人可以失力,却不能失心。失力之后,可待体力恢复,也可以借助他人之力;若失心,便无人之精神,也无人之灵魂。陛下身为大明皇帝,是天下心系大明臣民所盼,岂可失心?”
“朕没有失心啊……”吴三桂的话让朱由榔一脸迷茫。
“陛下身为皇帝,却求救于人,是失其气;陛下身为皇帝,却无帝王之威,是失其神;陛下身为皇帝,却不求进取,是失其锐。陛下已失雄浑气魄,不灭精神,坚强锐气,不是失心是什么?”
吴三桂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朱由榔,他知道他现在做的不应是讥讽这个落魄皇帝,而是好言好语安慰他,哄他,但他却鬼使神差的偏这样说了。他隐隐觉得,哪怕自己现在痛打朱由榔一顿,这个所谓的皇帝也还会跟条狗一样哀求自己。或许,自己的幕僚担心有点多余了,还是洪承畴说的对,这朱由榔太虚伪,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活命而矣。
朱由榔听不明白吴三桂的话,他只好问道:“平西王,朕写给你的信,你看了么?”
“臣看了。”
吴三桂点点头。
朱由榔一听吴三桂看过他的信了,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忙道:“平西王既然看过朕的信,自然应该知道朕的心。平西王若是能助朕完成反清复明之大业,让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哪怕让朕把皇帝之位让给你,朕也心甘情愿。”
吴三桂听后,愣了许久,随后大笑起来,笑声振动屋宇。郭壮图也在笑。他们的笑声让朱由榔浑身不自在,但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