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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里面传来呼噜声音。
“哎呀,他们居然有人打呼噜,搞潜伏打呼噜,座山雕,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跟他们这些人一起?”耗子问道。座山雕看了看外面,没有出声。
外面的雾这时候很大。
“你们动作快一点,我出去看看,雾气那么大,我觉得不大安全,要防着敌人特工。吉麻子,你跟我来,你到右边去,我到左边。”说完,座山雕拿起一把枪,边站起来边打开了保险,等着吉麻子起身。吉麻子正要上好一支枪,动作慢了一点,座山雕怕他不肯动,所以一直在洞口等着他。
“干脆我去!”耗子拿起枪站起来,对座山雕说。
“那好!你过去叫哨位的人上双岗,所有枪一律打开保险,子弹上膛。他妈的一般这种情况最容易发生意外,我们老套一点,别大意,有备无患总是没错。小心点!我过这边去了。”耗子还没拉得及回答,他们班长就已经拉动枪栓,拿着枪,沿着战壕往左边过去了。
耗子拿着枪,打开保险到连发状态。他过到右边去时弓着腰,人很小心。他总是有一种预感,侦察兵们在前面岭上潜伏了那么长时间,对敌人破坏很大,敌人一定会找上门来的。座山雕说得没错,往往这种情况最容易发生点什么意外。你认为有事时候一直都没事,麻痹了后,以为不会有事时意外可就找上你了。
只要一次小小的意外或许就足以毁掉一个人的生命,甚而是许多人的生命。这样小心绝没有什么不对,他快速小跑到一号哨位上。
“飞刀刘,你们这里怎么样?座山雕叫我来这里看看有什么情况没有,他吩咐大家做好战斗准备,把枪弹都准备好,上双岗加强监视。”
“嗯,知道了。是不是胡老板得到什么情报,小鬼子们要上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总之是他的命令,大家遵照办理。古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回去了,枪还没擦完,他妈的,一天天就是擦枪,擦枪,我都老打瞌睡了,蚊子也没见一个飞上来。这哪里像是在打仗,简直就是在等死。好了,真的不多说了,我回去了。”耗子说完,转过身来走了两步,背对着敌人的占领高地。
雾气在这时变得有点稀薄,风一吹,白茫茫然一片中出现了一个空洞。
耗子弯着腰,还在往前走。看着前面的战壕上快刀石,有一块特别大的,那上面有凝结水珠。他突然觉得有点口渴,回去时喝一口水再说。前段时间大雨,山洞里他们还储存得有好几袋水,数百斤。
“嘭——”
枪声骤然在他的念想中想起,他往前一个趔趄,半跪了下去。他用枪托拄着地,努力支撑着身子,不让他自己倒下。
突然他明白自己受到这么大力,是中弹了。
“我中弹了!”
他突然又感觉到前胸有东西在流,用手去一摸,摊开来,他看得很清楚,那是血!几乎在他将手摊开的同一时刻,他身后枪声大作,响成了一片。他呆住了,他前面不远就是一个猫耳洞,他想挪移进去,但是动不了身。
“耗子!耗子!你坚持住!”前面吉麻子奔过来了。他望着他前面的浓雾里开了几枪,而后弯下腰,几大步跑到耗子跪地处,半边身子躲在猫耳洞里。
对面耗子依然半跪在地上,一手拄着枪,努力地支撑着,茫然地看着他。
“耗子!耗子!你他妈的耗子!你说话啊,你答应我一声······”吉麻子看着耗子胸前血流如注,他几乎是嘶声竭力地喊叫着。他也半跪在地上,面对着他,飞快地撕开急救包。
耗子呼吸特别困难,喉咙里像是漏了气,“呕呕嗅”之声不绝。
“坚持住,坚持住!他妈的,急救包,急救包!”吉麻子这一生从没看见过那么多的血从一个人的前胸里涌流出来。他的前胸应该是被子弹穿透炸开了,血象决堤的水······他抖抖索索,往前挪移了一步,手拿急救包,往耗子胸前按去。
“我,我,我······呕嗅,呕嗅······我······”
“你想说什么,你别说话,你别说话!”
血从吉麻子的指缝中流了出来。急救包起不了任何作用,耗子胸膛的血好像特别丰富,怎么也流不完。
血就像是奔流的溪水,地上一大滩,两人的膝盖头都已经被血浸润湿透。
耗子的嘴角已经在流血,吉麻子绝望而无助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好战友。只是在瞬间而已,鲜活的生命就那样濒临死亡线上。他感觉到这是多么的令人难以置信,可是又如此逼真,更是亲眼目睹,绝没有半点儿虚假。
“耗子!耗子!!!!!”吉麻子跪在地上,摇动着他的肩头,大声地哭着。
耗子没有反应,只是大张开鲜血淋漓的嘴唇,嚯嚯连声地叫着。
身边跳过去了好些人,吼叫着往前面冲。是些什么人吉麻子完全不知道,他只是那样绝望而无助地看着他的朝夕相伴亲密无间的战友就那样一步步走向死亡,正在他的绝望中慢慢死去。
绝望!
“耗子你挺住啊!”他又换了一个急救包。
然而三岁娃都知道耗子不可能挺得住了。耗子的一只手把在吉麻子按住他胸口的手臂,他看着眼前在绝望无助中救助他的战友,充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他的另一只手还在有力地拄着枪,但是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
“怎么样?怎么样!?耗子怎么样?我们逮到个活的。”
“他妈的,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伤亡?”
“我们没有,蚂蟥受到流弹,半边脸被打穿。还好我们那里敌人被打死了三个,逃跑了五个。”
耗子和吉麻子身边人声鼎沸,乱哄哄的。
2。
耗子的呼吸已经停止,但是人还是那样半跪着,拄着枪,像是一尊不屈的雕像。他的整个前胸腹部到大腿膝盖,全被血湿透,肮脏的军装被血迹浸染,变得很厚。战壕里血流成洼,已经在渐变化作暗红。此时一部分人已经押着俘虏进洞去了,浓雾还没有散,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
“座山雕,你他妈的这主意一点都不好,坏透了!”吉麻子抬起头来,看到座山雕站在旁边,他愤怒地吼道。
座山雕默不作声,一念之差而已,谁知道会要了自己战友的身家性命?他用手去拿耗子的枪,可是耗子的握住枪的手很有力,他拿不开。“把他抬进洞!”座山雕说着,跟另一个战士架起耗子,往他们住的洞穴里边去。
耗子的遗体被摆放在洞内,吉麻子跪在旁边,脱了耗子的衣服,用水给他洗伤口,抹去了他脸上血污。所有人都沉默着,站的站,坐的坐。
吉麻子知道如果当时不是耗子替他出去,那么死的人一定是他自己。现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跟耗子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大家平日在一起,有说有笑,战友情谊深厚,谁也不希望谁出事,永远离开大家。何况这一次耗子死得一点都不壮烈,被人打冷枪,连敌人都没见着,就那样离开了。怎么跟他的家人说起这件事呢?他还那么年轻,22岁而已,家中父母年过半百,如何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事实?
“座山雕,你他妈的不是人!你他妈的出这个主意糟糕透顶。”吉麻子一边为耗子整理遗容,一边仍旧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声咒骂着他们班长。
座山雕此时心里那个悔啊,恨不能代替耗子去死,真不是个滋味。
“吉麻子,你说得对。耗子,我他妈笨,我他妈蠢,大白天好好的想到要什么去巡哨,我要巡哨就巡哨,怎么还叫手下的人去呢?吉麻子你让我来,让我来给他整理。”
吉麻子将脸帕丢在地上,站起来,让座山雕去整理遗容,为战友摆好躺着姿势,扣好风纪扣。
洞里一时间沉寂至极。
“俘虏呢?刚才你们不是逮到一个俘虏吗?人在哪里?我他妈的崩了他!”小学没毕业的吉麻子突然一声大吼,打破了沉寂。一拉枪栓,就往后面去找人。
那名越军特工身穿黑布绸缎褂,打赤脚,人精瘦。此时被五花大绑,像只死狗,蜷缩在洞里边的岩石缝里。“把他揪出来,慢慢地折磨他,别一枪打死他便宜他了。”耗子的一个同乡也哗啦一声拉动枪栓,跟着往洞里面去。
“对!一枪崩了他太便宜他了。慢慢让他受死!给耗子报仇。”二号哨位上的两个兵一起往里走。
特工被拖出来了,被迫跪在耗子的遗体旁边。这小子一见这阵势,晓得是要被处死,吓得脸都绿了。
“特工!你他妈的我叫你当特工!”吉麻子挥起一枪托,狠命砸在这小子的脸部脖颈上,砸得这小子惨叫声中,耳膛根处流出血来。这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