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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羽忽然又摇摇头，面露无奈的转过身，道：“幻术很逼真，倒是让我两次看走了眼。”
半弓身体的方凡手捂着布满血丝的左眼缓缓站直，道：“我却觉得你是故意看走了眼。”
每日每时每刻都在挥剑，一直坚持到撒手人寰，这需要多大的毅力？
以姬羽无人能比的强大毅力会轻易中幻术吗？
姬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方凡，一直等到方凡左眼的疼痛减轻，脸色恢复如常时，他这才开口道：“点星，是我偶然见流星划过天际感悟而出，你所见的风只不过是星引动起的气流，真正的星早已到了这里。”
姬羽指向自己的胸口。
方凡摇摇头，道：“我看不透。”
姬羽淡淡笑道：“等你的境界到了，自然就懂了。
只需要记住，这一剑刺出只在刹那间，全身肌肉的力量都要集中在一点，如此一来，便可算是真正掌握了点星。”
方凡无奈道：“看起来我也掌握不了之后的两剑了。”
姬羽道：“那你还要不要看？”
方凡立即回道：“当然。”
姬羽凝视着方凡深邃的眼睛道：“我已经两次留手，接下来我不会再留手。”
方凡面色凝重的点头。
虽说不准备留手，姬羽还是对方凡点头示意之后，才出了招。
左脚蹬地运力，姬羽顿时离地向前俯冲两步，紧接着，右脚再次蹬地，身体竟如飞燕一般贴体飞行，手中的青剑迅速出鞘，向方凡的双腿陡然斩去。
方凡微微一凛，流云立即迎上，两剑相撞，竟意外的没有碰撞声传出，更无火星溅射，有的只是流云剑的剑身如幻影般飞快消失，而锈迹斑斑的青剑，依旧向前飞斩。
方凡悚然变色，脚下忽的一震，身体旋即腾空向后倒掠，可就在这时，双脚落地的姬羽再一次动了，青剑骤然横斩，一道青光霍然闪过，方凡的身躯一分为二，与流云剑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消失。
“这一次的幻术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姬羽遽然转身，笑看着半跪在地上，双眼涌出两行血水的方凡。
方凡的眼眶仿佛要被爆出的眼球睁裂了，鲜血汨汨滚落，竟似止不住了。
姬羽毫不在意方凡的伤势，继续道：“这式剑招名——归虚，乃是我见寒来暑往，草枯草荣悟出，剑一出万物寂灭，尽归虚无。”
方凡强作笑容，还未笑出声，血便从口中喷了出来。许久，真气经不动如山的经脉路线运转数圈，待胸腹间的气息平稳，方凡才用手擦去脸上的血迹，抬起头道：“真是惊人。”
姬羽睥睨道：“这是自然的。”
“接住下一剑，我还真没什么信心了。”方凡摇着头站起身，他的双眼紧紧闭着，显然是没办法再施展御虚幻瞳了。
而之前化为虚无的流云剑，在无间业火的焚烧下，直如尺的剑身又缓缓生了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姬羽道：“放弃？”
方凡依旧摇头，道：“我的人生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好！”姬羽眼神终于变了，不再高高在上，平等的望着方凡，青剑忽然从手中消失。
虽然不能用眼睛去看，但方凡还能用心神感应，可如今，他竟感觉不到姬羽的存在了，连始终锁定他气机的青剑也失去了联系，就像是人与剑都从这个世间消失了，再无一丝痕迹。
“剑的最高境界，你可知道？”姬羽的声音随风飘来，他明明就站在原地未动，可方凡偏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即使追着声音而去，触摸到的却仍是一片虚无。
方凡索性不去追了，沉吟半晌，才回答姬羽的问话。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这是一句老生常谈的话，几乎所有练剑的人都会来这么一句。不说剑客，随意拽出一个江湖人，都能大侃特侃一番，可若说谁到了这个境界，却是一个也找不出来。
姬羽回应的只是一声嗤笑，笑罢过后才道：“那不过是说书人骗孩子的。”
“那……”
“处处无我，处处无剑，处处是我，处处是剑。”姬羽的声音彻底化成了风，四处飘荡。
“这最后一剑名为——无我。”
一瞬间，方凡全身上下遍生寒意，空气中似有数不清的利剑，全部刺入了他的体内。随后，姬羽又出现在了他的心神中，青剑也回来了。
可方凡，却遍体血洞，如一个漏勺，血全部从孔中流了出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真我
青剑到了姬羽手中，忽然就开始飞速腐朽起来，眨眼间，便化为飞灰随风飞卷。
不知何时，天空悬挂起了一轮圆月，清冷的月光中，姬羽的眼睛紧紧跟随着四处飘荡的灰烬，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放火小能手已闪身掠来，将脸色煞白的方凡揽在怀中，手指连点，想要去封住方凡的穴道止住汹涌的鲜血，可方凡的身体开洞太多，点中再多的穴位，又怎么封的住？
“护住他的心脉，再去寻名医，他虽被剑所伤，所有的致命部位却都被我避开了，他会活下来的。”姬羽一直说着不留情，却处处留情。
方凡强行打起精神，运力说道：“谢……”
话刚刚出口，伤口便被挣裂，血水又从中淌了出来。
“不必谢我。”姬羽极其冷漠的说道：“这七式剑招你都记在心里了吗？”
方凡点头都显得艰难，不动如山又在体内运转了起来，身体的每一处伤口都被漆黑的真气包裹起来。
许是察觉到了真气中的勃勃生机，姬羽为之一怔，又点头道：“看样子是不需寻名医了。”
方凡的嘴角扯了扯，许是牵动到了伤口，他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用最后三剑恐怕还需一段时日。你悟剑极快，前四剑对你来说想来不需多久便能用来对敌。只是，用剑不难，想要精深却不简单，再高深的剑法，到了懒人的手里，也变得普通了。”姬羽的身体开始渐渐淡化。
“如果说止风、点星是借助自然的力量，那归虚、无我可算是运用了剑意的力量。”在即将消失时，姬羽尽量长话短说，希冀方凡能够明白每一式剑法的深意，只有明白，才能悟通。
方凡竭力开口道：“我……勉……勉强……明……明白了一点……”
胸口的伤，让方凡的声音变得短促，又有些沙哑不清。
“你明白便好。”姬羽继续道：“归虚是生死轮转，无我是……”
方凡截口道：“无……无我……是……是……人……人即是剑……剑即是……剑即是人……”
方凡大口大口喘息了数次，又接着道：“我……我很……很想……知……知道……剑……剑为……为什么……会……会消失……”
姬羽道：“剑归虚无，无处不在。”
姬羽顿了顿，又道：“严格来说，无我还没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放火小能手忍不住问道：“我见许多剑客都自称入了人剑合一之境，对他们来说，似乎手中有剑，心中无剑，不拘泥任何剑法的境界才是剑的最高境。
至于之前所说的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心中所想，剑可至九万里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倒是见人吹嘘，从未见过有人真的想过去攀这座高峰。”
姬羽鄙夷的哼了一声，道：“肌肉的发力，出剑的技巧，这些无一不是剑法，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个直刺，也同样是剑法，又何来的心中无剑？
至于人剑合一，不过是他们自以为是！
人随剑走，剑随人动便是所谓的人剑合一？”
姬羽不屑的一笑，道：“非也，所谓的人剑合一，顾名思义便是与剑合二为一，剑归虚无，人却仍然站在地上，既然剑已虚无，人为何不与其一同虚无？
若无法与剑同在，何面目自称入了人剑合一境？”
方凡与放火小能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姬羽，姬羽这番话对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大，简直是把他们所修所行全部推翻。
姬羽的身躯已近乎透明，他仰面望天道：“处处无我，处处无剑，处处有我，处处有剑。
剑在虚无，也可归实，可‘我’却一直在实，无我更应该称为无剑才是。”
姬羽将视线转向方凡。
方凡开口道：“我……我记下……记下了……”
姬羽长叹道：“若有朝一日，你能达到人剑合一，真正做到处处无我，处处无剑，处处有我，处处有剑，我希望你给《剑七》再添一招。”
放火小能手在旁打趣道：“那《剑七》该改名《剑八》了。”
姬羽同样露出笑容，道：“是要改名了。”
方凡道：“那……那该……改……改成什……什么……名……”
姬羽默然许久，直到身形忽闪不定，这才开口道：“便叫真我吧。”
话毕，姬羽已经随风消失，再也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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