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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一直以来,不断地提醒她坚定复仇那颗心的人,是他。
薛舜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烟,弯着身子,声音充满疲惫:“累了。”
她没有说话,听见他又说:“韩念笙,你根本不知道迟辰夫是什么样的人物,其实t。s。他根本没有吐一分出来,他手里掌握着整个公司的命脉,他在用他的方式跟迟智宇对抗,而迟智宇这次是铁了心要收拾他,你以为我在t。s。做个什么破总监,日子过的很逍遥很风光?我不过是个吃力不讨好的炮灰罢了!最关键的是,我明明知道两边都在利用我,我却根本看不透迟辰夫这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怔住,半响,从床上坐起身,慢慢地挪到了他背后去,从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
他浑身有一瞬的僵硬。
她说:“我知道迟辰夫不好对付,迟家也不好对付,可是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是我逼你太紧了吗?”
她的语气轻柔,带着讨好,他突然就没了脾气。
她的手就按在他胸口,他抬手轻轻按了按,语气软了下来:“念笙,在t。s。的这些天,我觉得很累……”
她另一只手在他肩头轻轻抚摸,“嗯,我知道,这个世界的尔虞我诈你以前没有接触过,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来的……”
他烦躁了数日的心,就在她软绵绵的劝慰中,慢慢沉静下来,良久,她又开口,“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他张了张口,艰涩地出声:“……你还想要爬上迟辰夫的床吗?”
她顿了一下,“怎么了?”
他按了按眉心,咬咬牙,说出来:“我不想你去做那种事。”
她整个人还贴在他后背,按在他肩头的手被他一把抓住了,听见他说:“韩念笙,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静静地听着。
“你知道我很讨厌女人。”他说。
“嗯。”
“可是,我并不讨厌你。”
她点点头,“我们是同伴啊,再说你又没有拿我当女人……”
“不是这样的,”他打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之所以不讨厌你,是因为……”
他没说完,挠挠头,有些焦虑。
别人都是怎么告白的?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嘴拙的要命,好像怎么也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二十多年了,他真真是做到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尽管女人是大把大把,可是表白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做过。
“因为,”他理了理思路。确依旧有些混乱地道:“因为过去的事情,我本来一直很憎恨这个世界,你也知道我就是个街头小混混,我吸过毒,玩女人,我就是个人渣,我老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没什么希望,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那时候……我觉得我随时都能死……”
她听不下去,环着他肩头的手臂紧了紧,“别这样说,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了。”
他抓着她的手,笑了笑,“一直觉得遇到你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事情,刚开始,你抑郁症很严重,就像是多了一个让人操心的宠物,就连吃饭喝水都得我哄着……”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才宠物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缅怀:“那时候我就开始戒毒了。我害怕我要是哪天吸毒过量死在外面了,你会饿死你自己。”
她没有说话,心底暖融融的。
戒毒的事情她知道,当时她也曾看见薛舜因为戒断反应而痛苦不堪的样子。
“后来我知道你过去发生的事情,那时候我觉得……我可能没办法放着你不管了。”他顿了顿,“我就是,放不下你。”
“嗯,我也放不下你啊。”
他一怔,扳开她的手,回头面对面看着她,“你可能有点儿误会,我这个‘放不下’跟你那个‘放不下’不太一样。”
她困惑地眨眨眼:“哪里不一样?”
“……”他扶着额头,一腔无力感,怎么他真情告白了这么久,她好像完全没搞明白?
“我……”他抬头又开了口,对上她明亮的双眸,这样对视着,好不容易?起的勇气就消散了大半。
他攥着拳头,郁闷地叹口气,“算了……没什么。”
她想了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薛舜,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了,我不逼你,但是我真的没法放弃复仇这件事,我的孩子没了……你可以放过宋子涵,放过迟智宇,放过整个迟家,可我没办法放过迟辰夫的。”
他惨淡地笑了笑:“你这已经是在逼我。”
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好久,手无力地垂下去,从床上起身,往门口走。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她在门口转了身,面色悲戚地笑了笑,“我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门被关上了,他手指间无意识地发力,指隙间香烟被拦腰捻断了,烟灰扑簌簌落下去,火星散了一些在手指上,一片灼热的疼痛。
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明明知道,拦不住她的,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哪怕他真的告白了,结果也会是一样的。
她的心被仇恨填满了,连一道缝隙都没有。
这一夜他十分困倦,就连澡都没有洗,直接这样躺在了床上沉沉睡过去,梦里面他回到之前在d市的时候。
是在韩念笙第一次过度呼吸发作之后,她的抑郁好像越发严重了,薛舜租了很多努力,为她请心理医生,时常带着她出去,开解她……
医生总是告诉他,对待一个重度抑郁的病人,一定要有耐心,他从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很多时候他觉得他在容忍她,容忍她的沉默,一言不发,那时候他就想,如果真如圣经所说,爱是持久忍耐,那他这辈子的爱八成已经全部都用在了她身上。
直到那一天,他跟两个朋友出海,他想了想,带上了她。
为了防止她趁着他不注意干脆直接跳到海里面去,他甚至在她手腕上系了一根绳子,然后牵在自己手中,见了他都会调侃,“薛舜,你这是哪门子的玩法?太重口味了吧!”
他笑笑,不说话,晚上的时候带着她去了豪华游轮后面的甲板上,远离人群,只听得见海浪哗啦啦的响声,间或传来一两声海鸥的叫。
那个晚上天气很好。夜空宁静,星光熠熠,天海间,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靠着甲板边的栏杆,沉默地看着海面。
那样深蓝的,静谧的而又澎湃的海啊,像是要把人吞噬进去,她眼底倒映着明亮的星光,整个人仿佛在慢慢地复活。
他在她身后,手就按着她身体两侧的栏杆,下巴挨着她的头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你过去发生过什么事,受了什么样的伤害,可是人都是这样,背负不为人知的过去一路向前的,你这样原地踏步,想过伤害你的那些人吗?他们也许过的很幸福,时间从来没有停滞过,只有你永远停留在过去,你甘心一辈子这样吗?”
她转了脸,距离太近,猝不及防,他的唇就碰在她前额。
“……”他有些尴尬,也有些惊喜,她对他的话有反应了,他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始,后退了一点点又继续:“我知道你心里有苦,你不愿意告诉别人,没关系,今天,你告诉海,你告诉海你的秘密,你痛恨的人,你可以骂他,可以诅咒他,你只需要喊出来……”
他的声音合着海浪声,似乎有种蛊惑的力量。
她回头,看向海面,良久,在他以为他这一次的尝试又是失败的时候,听见她喉咙里面发出的低哑的声音。
“迟辰夫……”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迟辰夫这个名字,他早就知道,是迟智宇另一个儿子——注定受宠的那个儿子,不像他这样颠沛流离,含着金汤匙出生,永远锦衣玉食的那个儿子!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迟辰夫!”
那个晚上,她连哭带喊折腾到了大半夜,对迟辰夫下了无数的诅咒,最后不知道是喊累了还是哭累了,整个人全然丧失了力气往下倒,薛舜一把抱住了她,才发现这小妮子居然睡着了。
他哭笑不得,把她抱回了游轮上他的房间,轻柔地放在床上,那一刻心里如释重负。
心理医生早就说过,只要她肯开口,发泄出来了,就会慢慢好转。
那一夜他整晚未眠,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心里又是疼惜,又是震惊——她的仇人是迟辰夫,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巧合……
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他静静看着她,说了一句话。
“想不想让你昨晚的诅咒成真?”
在遇到她之前,他心里有恨,却从未想到要去复仇,因为力量悬殊,也因为他自己早就活的生无可恋。
她改变了他,而他的一句话也改变了她。
那一个问题不轻不重地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