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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赵鞅今天的排场和气势,还有他掩藏在美须后似笑非笑的表情,都让季孙斯和叔孙州仇惧怕不已。
此人曾将齐侯逼入绝境,因此名震诸夏,现下威势如日中天,他们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赵鞅则一手搀扶起一人,笑着道:“晋鲁兄弟之国,理当如此。”
这般以兄长居之的态度让两人松了口气,但下一句话却又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对了,还没给二卿引荐,这是齐国公子阳生,被吾子无恤请来西鲁做客。”
孔子脸色越发难看了,而季孙斯和叔孙州仇更是失声。
什么!齐公子阳生!?
……
强势,实在是太强势了。
就坐后,赵无恤眼观鼻鼻观心,作为此地爵位和权势最高的人,作为整场鏖战最终的胜利者,赵鞅有高傲的资本。尤其是对上孔子后,那刚硬的性格越发执拗起来,似乎是想给孔子一个下马威。
所以当他硬是将公子阳生提溜出来当车右时,连赵无恤都拦不住,只能同情地想道:“阳生啊,你要怪,就怪你那做国君的老爹没用吧。”
鲁国两卿还没从刚才缓过劲来,从始至终只能说些场面话,怯懦不敢多。就在他们被赵鞅彻底压服,这场会面将无果而终时,坐在后席的孔子却起身给赵鞅敬酒。
赵鞅的眼睛一直盯着孔子呢,当年他因为铸刑鼎,曾被此人中伤。于是素未蒙面的俩人便开始了互相敌视,赵鞅将孔丘看作“诈巧虚伪之徒”,对儒家那一套很看不惯,孔丘也一直把赵鞅当做严刑酷法之主。
但赵无恤却让他们对对方的看法有所改变,虽然这种改变很有限。
无恤招揽子贡,让赵鞅见识到了这位孔门高徒的能耐,从而对子贡口中“犹江海”的孔子产生了好奇。
“若孔仲尼真是大贤,还能招揽来为我所用,即便他曾中伤过我,难不成我还会耿耿于怀么?”
但赵鞅的性格却决定了他注定无法对孔子屈尊下士,而是满心想要折服之!
和赵无恤与孔子的再会不同,赵鞅与他只是初见。
对比季孙斯,叔孙州仇,还有沦为陪衬的齐公子阳生,赵鞅觉得,今日会面,能与自己父子一晤者,唯此人而已!
从他的角度望去,孔子身材高达九尺,穿黑红相间的庄重朝服,腰间围镶着绿松石的帛带,佩着块黄缨,并无明显光泽的玉玦,头戴玄端,黝黑的发髻用白色玉簪固定。他额头高广平阔,国字脸上浓郁的卷须黝黑,只夹杂着几丝白色,形貌淡雅而和蔼。
孔子不知道主座之人在想些什么,他抿着嘴,按着练习过无数次的礼节,从篚中取酒爵,盥手洗爵,在公西赤帮助下用酒壶将铜樽添满酒浆,随后才面朝北面,献于赵鞅。
这边,宽袍大袖之后,青金色的酒樽被举了起来,声音恭敬:“中军佐。”
那边,赵鞅单手举樽,盯着对面的人细细观看:“仲尼。”
两人目光交错,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呼吸,但孔丘却看到了赵鞅的跋扈,骄傲,野心。
哎,这大概是个商纣王式的人物,不是能让他实现复兴周礼愿望的中庸之君,至多能成为晋文,楚庄之业。
赵鞅看到的,则是孔丘隐在宽袖中的眼神,谦逊和守礼背后,是不卑不亢。赵鞅下意识地感觉,这应该是个性格坚韧的人,历经百难而不改其志向。
威武不能屈之,贫贱不能移之,富贵亦不能淫之!
这样的人,恐怕是无法收服为己用的,如之奈何?
短短的一个敬酒时间,犹如一次近距离的交锋,其他人懵懵懂懂,却直让了解内情的赵无恤满头大汗。这两个人,不会当场打起来吧!
所幸一切平静地结束了,但孔子踩着优雅的步伐回到席上后,却开始毫不客气地发言了!
……
赵无恤曾闻,盗跖在中都骂孔子是“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到处给人办丧事的儒生。至少在“摇唇鼓舌”上,他是说对了,孔丘门下弟子有“言辞”一科,辩论自然是必修的一门功课,能教出子贡和宰予这样的辩论人才,老师自己的水平自然不差。
孔子完全没有赵鞅那霸气的出场架势吓到,更没有因为季孙斯和叔孙州仇的缩头而不知所措,从一开始,他的意志就是自己的主心骨。他对赵鞅行礼时不卑不亢,说话温文尔雅,言辞的才能也让赵无恤刮目相看。
首先,孔子走了个迂回,没有板着脸提及敏感的须句一事,乃至于整个西鲁的形势,而是先就阳虎被“擒拿”一事感谢了赵鞅和赵无恤。
“叛主背君之徒能够伏法,真是多亏了中军佐和小司寇尽力。”
赵鞅回答:“晋为鲁除阳虎,就像当年齐为鲁杀庆父一般,鲁国继续履行盟誓即可。”
但孔子却突然问了一句:“阳虎真的死了?”
赵鞅和赵无恤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一手经办此事的赵无恤起身笑道:“夫子,阳虎虽然未死于争战,却死于伤寒,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吾等想留着他的性命交到鲁城发落,也阻止不了大司命少司命来索拿他。”
本以为能打着哈哈忽悠过去,谁知孔子却紧逼不放:“可能见见这贼子的尸骨?”
据说阳虎和孔子身材体貌相似,都是身高九尺的山东大汉,而且骨骼粗壮,在这个营养普遍缺乏的年代里,这样的人物是可少见得很,所以赵无恤他们上哪寻一副骨架来?
无恤道:“为了防止疫病,尸体被焚烧,肉朽骨销,恐怕夫子是见不到了。”
孔子反问:“坟冢呢?当年楚平王灭伍氏,伍子胥引吴师入郢后曾掘墓鞭尸,鲁人恨阳虎入骨,将掘出来弃市,可乎?”
无恤无奈地摇头:“吴国人此举乃是返禽兽之举,夫子何必效仿之?”
孔子浓须里的话意味深长:“非也,吴人虽做出了蛮夷行径,但此事却不在其列,子之复仇,臣之讨贼,至诚感天,虽矫枉过直,可也!这就是所谓的大道不诛,诛首恶。”
“说的不错,但阳虎贼子,其尸骨已经在乱葬岗里随意抛洒,化作西鲁春苗的肥料,无处可寻了。”
至此,话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里,赵无恤也惊讶地发现,自己代赵鞅作答,竟和孔子唇枪舌剑地辩驳了一番,着实有些累。记得两人之前几次会面时,在竹林里吟诵诗经,听着曾点弹琴鼓瑟,他们的关系半为长辈与后生,半为忘年之交的关系不同。
当被利益分隔开时,他们已经恍若……对手?
折冲樽俎间,孔子竟隐隐将之前因为赵鞅气势太盛,己方两卿缩头的不利局面搬回来了,他嘴角露出了一个赵无恤熟悉无比的微笑。
简直和后世圣人画像上的微笑一模一样。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既然死阳虎尸骨已经无法再寻,那还活着的须句大夫被君子驱逐,夺了领邑一事,可否给吾等一个说法和交待呢?”
第447章 交锋
“须句大夫不救灾疫,偏信鬼巫之言,以活人祭祀淫神,已经犯了礼法的大忌!何况他还试图阻挠医扁鹊救人,于是便被愤怒的国人驱逐,我只是在毫社主持了公议而已,当日之事有万人见证,小子已经在信中说过一遍,莫非还不够明白?那便再复述一遍好了,《尚书》有云……”
“且慢!”
孔子轻咳一声,制止了赵无恤的话:“小司寇信中所言极其精彩,丘观摩数遍,甚至都能全文背诵下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何况人祭,我已经向君上请求,明文在鲁国制止活人祭祀这种夷礼。”
“要在全鲁禁止用人祭祀!?”不单赵无恤,在场众人都有些吃惊。
孔子捋着卷须道:“然,说来惭愧,这本应该是周公之国理所应当的事情,吾等却只能在事后见兔放犬,希望还为时不晚罢。”
季孙斯脸色微微抽搐,鲁国素来不提倡用人祭祀,虽然以前各地总有些大夫受夷人遗风影响偷偷实行。可要论公开祭祀,还是他父亲季平子二十年前乱来惹的锅,孔子想明文禁止这愈演愈烈的杂俗,虽然不少人会偷偷抱怨,但却没人敢出面说半个不字。
毕竟舆情汹汹,谁都承受不了。
问题在于如此一来,国君又多了一项“仁政”:在孔子的帮助下,鲁侯近来日益强势,利用三桓无法统一态度,已经收回了不少权力。但现如今季孙斯也顾不上阋于墙,因为他们自己的无胆,只有孔子敢于站在场内与赵氏父子争辩,为鲁国争取权益,他说什么做什么,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无恤哑然于孔子的果断,禁止人祭,这又是一项变被动为主动的妙招。他本来想在近期内建议鲁侯推行,在鲁国收庶民之心用的,却被孔子抢了先,这位至圣先师有时候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