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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冯妈贴身不离的荷包里,有她生前的一绺秀发。欣凉也选择了自己的头发,阿困比较变态,它留了自己最锋利的一根爪子。
“那么你…”
“我不知道我的尸体在哪,我想一定是我死的时候他们对我做了什么让我无法往生的法术,我醒来的时候,游离在我死的地方,但是我的尸身不在那儿。”
“他们,是谁?”
“这个以后再和你说,也许你是唯一能帮我找到我的尸身的人。”
“你看样子死了很久了,为什么不自己找找?鬼可以去很多地方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过?但是这世界上有些我们去不了,或者找不到的地方,也许我的尸身就在那儿。”
“你觉得我能帮你找到?”
“或许吧,那也要看你能不能签订契约。你要是连我都看不到,说什么都是白搭。我们开始吧。”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还有点措手不及,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的虚相你已经见过了,先让你看看我的生相,我需要提醒你,你姥姥连我的生相也没能见到,所以如果我突然消失不见了你也不要惊讶,当然如果我没有消失,你看到了更不要惊讶,也许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我点点头,突然有一点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能看到。围绕着他的光晕消失了,周围又陷入了黑暗,光晕再次亮起来的时候他出现在我面前,一个不一样的他。
他的脸庞没有什么变化,很白皙,英俊消瘦的脸颊,但是头发变得很长,差不多到腰那么长。他上身赤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瘦,很精壮。他赤着脚,下身穿着白色的像是灯笼裤一样的长裤,人鱼线隐约可见,看的我还有一点心跳加速。
不对,有哪里不对。他的后背,他的后背,乌黑的长发没能遮盖住,那里长了一对翅膀,乌鸦一样的,巨大的,黑色的翅膀?!
“你是黑暗天使么?”
“你能看到?!”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喜悦。
“能啊,你这翅膀好酷啊,你是外国的鬼?还是什么天使?!”
“不懂别瞎说,我是阴阳家的人,我们阴阳家的人都这样。”
阴阳家?!我突然想到《秦时明月》里面秦统一天下时的阴阳家族。
“动画都是骗人的,我们阴阳家的人要是知道现在的人这样编排故事,一定会气的再死一次。”看来他也知道那部动画片,不过故事都是虚构的,他似乎也不是太介意。
“那你们家族…和我们…”
“都死绝了,那个时候。和你们的阴阳术也没有关系,你们家族那个时候不叫阴阳,有别的称呼。”他似乎不太想说这个话题,将头扭向一边。
“哇塞,你这翅膀帅呆了。”我伸手去摸了摸,翅膀和鸟类的一样,全是黑色的羽毛,很柔软,但是冰凉。
“你能碰到我?!”他突然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闪到一旁。
“有什么问题么?我有阴阳术啊?!”
“不一样,你们应该只能看到才对,到了你们这一代,看到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说是碰到。”
顿时我脑子里充满了问号,我想到冯妈抱着我躲过车祸,想到我和欣凉、阿困一起吃糖果。又想到姥姥每次递给冯妈的咖啡都只是放在盘子上,想到她们走路时奇怪的距离。忽然明白了,那是姥姥害怕自己的身体穿过冯妈产生尴尬,我一直都忽视了这件事,我和姥姥似乎确实存在很多的不一样。
他显得很兴奋,虽然他没说话,但是一直看着我的眼睛,充满惊讶。
“也许,真的你就是我要寻找的人,也不一定。准备好了么?看看我的死相,可能不那么好看。”他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根针,纯金的那种,很细,但是拿在手里却能感觉到有点分量。“拿着这个,等会用得到。准备好了么?”
我点点头,脑海里已经开始摩画各种恐怖的场景了。可是当光晕再次出现的时候,我还是被吓到了。场景并不血腥,也不恶心,但是恐怖,那种让人后背生风的恐怖。
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着,我其实看不清他的具体样子,因为他的身上插满了——针。那种很长很长的针。这针很细但是似乎很坚硬,很长,有多长呢,我观察到一根针,它贯穿了他的右脚脚踝,穿过右边的肋下从左肩上穿了出来。就是因为这样的穿法,那些长长的针使他的双腿向后蜷缩着身体呈球状。有多少这样的针呢?数不清!我真的数不清,长短一样的针,从他的身体各处穿过。他说的不错,这种相真的很特别,和我之前看过的所有的鬼的虚相都不一样,他的死相被一层赤红色的血光笼罩着。用一句话形容,我面前的是一个泛着红色血光的刺猬一样的插满钢针的针球。我注意到那些针上面有繁复的文字,那是秦国的文字。
“就是现在,用那个金针刺破手指,把你的血滴在我的眉间,虽然这可能有点难。”
他开口说话,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是用哪里发出的声音,我甚至找不到他的脸。我几乎是迷迷糊糊的把血滴在了他所谓的脸上,如果那还能够算是脸的话。
他的声音又想起,“我,蓟子洋,承认契约。”
蓟子洋,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后来我没太注意发生了什么,卧室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穿上了他的休闲卫衣,我却一直呆在原地。我甚至没注意到,我坐在地上。他过来扶起我。
“抱歉,吓到你了吧。”
我一直愣神,终于说出一句话。“疼吗?当时?”
他看了看我,笑了,那笑容比之前还要温暖。
“我忘了。”
第八章 关于插曲
这一夜我彻夜未眠,和蓟子洋聊了很多事情,比如他怎么认识的冯妈。
子洋说他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游荡经历,我判断的没错,他死于秦朝,向他这么老的鬼真的不多见,鬼也是有鬼龄的,鬼龄越长能力也就越强,但是体质却很弱。就好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拥有无数经验阅历和过人的智慧,却摆脱不了年迈多病的身体。蓟子洋可以轻易的使成百上千的鬼怪魂飞魄散,但是却敌不过自然的法则。一个游荡了几千年的老鬼会害怕什么呢?答案是:所有。一阵微风,一场小雨,甚至一片雪花。
蓟子洋说,所有的鬼怪都怕他,远远躲开他,他又没有供奉,能看见他的,像我这样的怀有阴阳眼的人也都对他避之不及。他说,供奉分为两种,一种是家人为已逝者进献的供奉,一种是来自已逝者的分享。显然无论哪一点,对于蓟子洋都不适用。
他说他是在我们北京的老宅遇见的冯妈,那个时候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已经有三次身体被风吹散了,也许再过个百八十年,他就真的不复存在了。那天下着毛毛雨,他的身体被雨水打的千疮百孔,他坐在我们老宅子的屋檐底下躲雨。那时候冯妈已经做了姥姥的鬼傀,衣食无忧。她看见落魄的蓟子洋,也吓了一跳。
以蓟子洋的能力,只要他动动手指,冯妈就会万劫不复。即便你是鬼傀,也没有办法扭转魂飞魄散的结局。但是冯妈没走,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了一句拯救了蓟子洋“鬼”命的话。
“如果你能稍微控制一下你自己,我不介意让你到我屋里躲躲雨。”
虚弱到极点的子洋连穿墙这样简单的法术都做不到了。最后还是冯妈叫来了姥姥,开了一条门缝,才让子洋进了屋。
“你家老太婆并不喜欢我,你和她不太一样,你似乎并不怕我。”
“因为你本来就不可怕啊。”我说的轻描淡写,我没太注意子洋的表情,只听他突然轻轻的说了一句。
“谢谢。”
我当时没太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事后我想了想,大概我对子洋的这种不怕,抵消了他几千年来的孤独吧。
在接下来的两天我都没太和子洋交流,他一直以我的铺子为圆心不断的向外画圆,我在铺子里窝了两天,按照姥姥的说法,下地之前我还要准备几样东西,但是大多数时间我都在睡觉,子洋告诉我,去墓里,作为一个人来说,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睡的昏天暗地,第三天一大早我就起来了,才五点多,我甚至还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和子洋做了顿早餐。
出门的时候我用阴阳术扫视了一圈,方圆百米之内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我看了看子洋,他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ofcourse,it‘sme!
又来到筒子楼,时间才八点刚过,显然云希明还没到,大哲昨晚短信说他上午的飞机,显然也不会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