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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为劝降而来。”陆勉自嘲的笑笑,又道,“不过,在下更知道将军不可能为言词所动,就不再多此一举了。”
袁否大笑道:“哈哈,陆都尉倒也有自知之明,来人哪,给陆都尉赐座,上酒!不管怎么说,陆都尉都是客,自当好生招待。”
“在下谢过将军。”陆勉长揖到地,迈着小步入座。
若按照周瑜的授意,此时陆勉就应该当场拿出张家阿媪的家书,然后再将他携带了上百封家书的消息公诸于众。
这样一来,既便袁否杀了他,再销毁家书,也没办法消除影响。
袁否若真的这么做,只怕麾下将校的疑心反而会变得更加强烈,则袁军的军心也就不战自乱了。
周瑜的这条攻心之计,不可谓不毒!
不过事到临头,陆勉却有些犹豫了。
陆勉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种什么心态。
按说他现在已经是孙策帐下一都尉,已是孙氏部曲,凡事都应该以孙氏利益为先,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却始终回荡着袁否放他时所说的那番话:我留你一命,却是暂且寄下你的这颗人头,让你睁大眼睛好生看着,究竟是孙策英雄还是我袁否了得。
看了看左右陪座的文官武将,陆勉低声说道:“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袁否拿眼睛看向刘晔,刘晔微微颔首,袁否便屏退诸将,只留下纪灵、刘晔两人。
陆勉当下从怀里取出了周瑜伪造的张家阿媪的那封家书,双手递给上前来的纪灵,纪灵仔细检查过后又交给袁否。
袁否看完,讶然说道:“这果真是张家阿媪写给牛犊的家书?”
陆勉忙道:“末将并不知晓这是否真是张家阿媪的手书,不过,张家阿媪昔日奔出寿春之后,半道被江东军所掳,眼下确在巢湖。”
刘晔这时也看了家书,说道:“公子,若是张家阿媪真在巢湖,这封家书是否真是张家阿媪手书却是并不重要了,张牛犊将军只要知道此事,就必然心生不安。”
纪灵说道:“公子,牛犊是老臣招入军中的,牛犊是个什么样的人,老臣比谁都清楚,老臣敢断言,牛犊绝不会因此弃公子他往。”
刘晔说道:“纵然张牛犊将军不会背弃公子,可是此后到了战场上,面对江东军时却必然会心生顾忌,再难痛下杀手。”
纪灵默然,刘晔这话却没错。
张牛犊若是知道老母在巢湖,再在战场上面对江东军时定然会缚手缚脚,唯恐杀得狠了会惹怒孙策,拿他老母出气。
袁否说道:“这也无妨,某将牛犊留在身为就是了。”
陆勉却道:“将军若只将张牛犊留在身边,怕是不行。”
袁否讶然,问道:“这却是为何?”
陆勉说道:“因为在下还带来了上百封家书,却都是将军麾下将校之家人写给他们的家书,而且,这些将校的家人也的确多在巢湖。”
“你说什么?”袁否闻言顿时一惊而起。
袁否这才想起,他麾下的四千残部几乎都是寿春人。
寿春城破之前,满城数十万百姓因为害怕曹操破城之后会屠城,全都蜂拥出逃,却全部落入了孙策的手里,其中就包括他麾下这四千残部的家人。
此番陆勉虽只带来近百将校的家书,可底下的士兵听了之后也必然军心动摇。
正所谓百善孝为先,身为华夏儿女,谁又能无视父母妻儿的安危?这下完了!
“毒啊,孙策这一手攻心可真毒啊!”袁否咬牙切齿道,“这下,仗还没打,我军军心就已经乱了!军心一乱,则我军必然就是凶多吉少!”
纪灵看着陆勉,眸子里骤然泛起一抹凶光,说道:“公子可速速销毁这些家书,免于扩散!”
纪灵的意思,是把陆勉杀了,把陆勉带来的家书也烧了,只要消息不扩散,军心就不会乱。
刘晔立刻反对:“老将军此言差矣,我军将士之父母妻儿多在巢湖,这是事实,靠瞒却是瞒不住的,而且,一旦封锁消息之举走漏了消息,反让三军将士更加的离心离德,此举不妥,甚是不妥。”
“封锁消息就不用提了,封不住的。”袁否沉吟了片刻,又问刘晔,“子扬可有应对之策?”
刘晔沉吟了片刻,说道:“公子,论语颜渊有云,君子当成人之美。”
君子当成人之美?袁否一下就明白了,对纪灵说:“也罢,那就公开处理!”
“公开?公子,此事万万不可!”纪灵顿时急了,急道,“此事一旦公开,我军军心必乱,那么这居巢也就不用守了。”
陆勉也劝说道:“纪将军所言极是,还请将军三思之。”
“陆勉,这次却是多谢你了。”袁否深深的看了眼陆勉,又对纪灵说,“吾意已决,老将军可速速召集军中将校前来!”
第94章以退为进
纪灵无奈,只能领命去了。
稍顷之后,行辕外便响起了沉闷的鼓声。
三通鼓罢,军中所有队长以上将校全都聚集到了袁否的行辕,因为行辕大堂站不下,队长、屯长就只能站在天井。
只有军侯以上军官才有资格进到大堂上。
袁否拿着张家阿媪的家书,从行案后面长身而起,大步走到阶下,朗声喝道:“张牛犊何在?”
张牛犊按刀上前,抱拳作揖道:“末将在。”
袁否看着张牛犊,笑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阿媪已经找到了。”
张牛犊是个孝子,自逃离寿春,便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老母的安危,只是因为军民离散,形踪不定,一直没探得老母的消息。
此时听说有了老母的消息,张牛犊立刻就激动了,颤声问道:“公子,不知家母何在?”
袁否上前轻抚着张牛犊的肩背,说道:“陆勉刚刚捎来消息,你阿媪眼下就在巢湖,一切安好,哦对了,她还托陆勉给你捎来了一封家书。”
一边说着,袁否一边将陆勉捎来的家书递给张牛犊。
张牛犊却没有接,而是呆呆的看着袁否,一张黑脸顷刻间就变得煞白,颤声道:“公子你说什么?家母她在巢湖,她竟然在巢湖?”
袁否不答,将家书强行塞到张牛犊手里。
张牛犊展开家书,看完之后却仆的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我的阿媪,我苦命的阿媪,这可如何是好,这可让儿如何是好啊,嗷,嗷嗷嗷……”
看到张牛犊在那嚎啕大哭,其余上百名袁军将校也纷纷跟着落泪。
试问,谁没有父母妻儿呢?张牛犊的老母失陷在巢湖,好歹还有个消息,有个念想,可他们的父母妻儿却连音讯都没有,都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
此情此景,何止是凄惶?
“把家书全都呈上来吧。”
袁否一挥手,纪灵就带着十几名羽林卫将近百卷书简抬了上来。
除了张牛犊的家书用的帛书,其余将校的家书用的却都是竹简。
“发下去。”袁否挥手示意纪灵将家书发下去。
然后袁否对堂上堂下跷首企盼的大小将校说道:“各位一定很想知道这家书是谁的,对吧?你们一定在想,这该不会是我们的家书吧?没错,你们猜对了,这都是你们家人写给你们的家书,除了少数人没有,其余人手一份!”
片刻之间,上百封家书便都已经分发下去。
所有领到家书的将校便跟张牛犊一样,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凄惶,便也纷纷跟着张牛犊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间,整个行辕都沉浸在愁云惨雾之中。
袁否却撇下这些将校,从行辕出来,再让纪灵召集军队。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四千袁军残部集结到了辕门外的空地上。
袁否在纪灵、刘晔两人的簇拥下登上了辕门右侧的哨塔。
看到袁否的身影出现在哨塔上,集结在辕门外的袁军将士便纷纷抬头,拿热切的眼神看向袁否,特别是骁骑部的近千骑兵,看着袁否的目光尤其热切,因为不久之前,袁否又带着他们打了一个胜仗。
近四千人聚集辕门内外,袁否的声音勉强可以传进每个将士的耳朵。
袁否的目光从袁军将士脸上缓缓扫过,大声说道:“将士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刚刚得到了消息,从寿春出逃的数十万百姓还活着,没错,其中就包括你们父母、妻儿,他们都还活着,全都活着!”
听了袁否这话,底下的袁军将士们顿时间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当兵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去到战场上拼死拼活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封妻荫子。
自从逃出寿春,就失去了父母妻儿的消息,心里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却终于有了父母妻儿的消息。
“万岁!”
“万岁!”
“万岁!”
听到底下的将士称自己为万岁,袁否很有些心惊。
不过,一回头却看到纪灵、刘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