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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坐到钟敲十下,才算终席。等回到怡情老二的小房子里,不曾再摆酒,煮茗清谈,反倒有良朋聚首之乐。胡雪岩便讲他在湖州的遭遇,与刘不才的妙闻。尤五听了,只觉得有趣,古应春却是别有会心。
『这位刘老兄倒是难得的人才。』他说∶『能不能叫他到上海来?』
『当然可以。』胡雪岩问∶『莫非你有用他之处?』
『对!这个人是「篦片」的好材料。』古应春说,『十里夷场,光怪陆
离,就要这样的人,才有办法。我想请他专门来替我们陪客,贵家公子,纨袴子弟,还有些官场红员,都喜欢到夷场上来见识见识,有个人能陪着他们玩,说什么话都容易了。『
这个看法与胡雪岩相近,因而欣然同意,决定第二天就写信把刘不才找来。
接下来又是大谈生意,古应春的主意很多,从开戏馆到买地皮,无不讲得头头是道。但所有的生意,都寄托在上海一定会繁荣这个基础上,而要上海繁荣,首先要设法使上海安定。夷场虽不受战火的影响,但有小刀会占领县城,总是肘腋之患。同时江苏官方跟洋人在暗中较劲,阻隔商贩,夷场的市面,也要大受影响。这样联想下来,胡雪岩便有了一个新的看法。
『老古,』他说,『我看我那票丝,还是趁早脱手的好。』
『怎么?』古应春很注意地问∶『你是怎么想了想?』
『我在想,禁止丝茶运到上海,这件事不会太长久的。搞下去两败俱伤,洋人固然受窘,上海的市面也要萧条。我们的做法,应该在从中转圜,把彼此不睦的原因拿掉,叫官场相信洋人,洋人相信官场,这样子才能把上海弄热闹起来。那时开戏馆也好,买地皮也好,无往不利,你们说,我这话对不对?』
古尤二人,都深深点头,『小爷叔,』古应春不胜倾服地说,『你看得深了!做大生意就要这样。帮官场的忙,就等于帮自己的忙。现在督、扰两衙门,都恨英国人接济刘丽川。这件事有点弄僵了,仿佛斗气的样子,其实两方面都在懊悔,拿中国官场来说,如果真的断了洋商的生路,起码关税就要少收。所以禁制之举,也实在叫万不得已。如果从中有人出来调停,就此言归于好,不是办不到的事。不过说来说去是一介商人,洋人那里是很看得起商人的,一定说得上话,就是我们自己官场里,这条线不知怎么样搭法?』
『有条路子,我看可以试试。』尤五慢吞吞的说道∶『何学台那里!』
『对,对!』古应春说,『这条路子好!何学台虽然管的是考秀才,也常常上奏折讲江苏军务的,我看能见他一面,一定有些好处。』
『要见他也容易,不过请王大老爷写信引见,费些周折。』
胡雪岩想了想说,『我看这样,索性你自己去一趟,当面投王大老爷的那封信,不就见着了吗?』
这件事如果能做成功,古应春的声名,立刻便可大起,所以他颇有跃跃欲试之意,欣然接纳了胡雪岩的建议。只是贸贸然跑了去,空谈无益,总得先在英国领事那里作个接触,探明意向,估量有没有谈得拢的可能,才好下手。这一来,就不是三两天的事了。
『这封信也是要紧的。』古应春决定多吃一趟辛苦,『我先去走一趟,认识了何学台,见机行事,一方面仍旧请小爷叔写信给王大老爷,请他出一封荐函来,备而不用。』
『都随你。那封荐函上怎么说法,你索性起个稿子,我寄到湖州,请他抄一遍,盖印寄来,岂不省事?』
兴致勃勃的古应春,当时便要动笔,尤五看时过午夜,不愿误了胡雪岩的良宵、因而劝阻,说等明天再办也不迟。接着,便跟怡情老二一起伴着胡雪岩去『借干铺』。
『今天实在怠慢,』古应春歉意地说,『虹影楼那顿酒扫兴之至。老七还要托我请你捧场,真正不识相。』
『那也无所谓。』胡雪岩说,『反正花几个钱的事。我也要有个地方好约朋友去坐,就做了那个清倌人吧!』
『算了,小爷叔!』尤五说道,『我劝你象我这样子也蛮好。』
这句话古应春不甚明白,胡雪岩却懂,如果对阿巧姐中意,不妨也借一处小房子。湖州立了个门户已经在打饥荒了,何苦再惹一处麻烦?不过当着怡情老二,不便明言拒绝,只好敷衍着说∶『再看吧!』
到了怡情院,已经灯火阑珊,只有楼上前厢房还有一台酒在闹。到了怡情老二的大房间略坐一坐,古应春首先告辞,接着是尤五道声『明朝会』,怡情老二诡秘地一笑,相偕离去。
阿巧姐却始终不曾露面,一个小大姐名叫阿翠的,替胡雪岩铺衾安枕,接着端了热水来,服侍他洗脚。杂事已毕,掩上房门,管自己走了。
胡雪岩有些心神不安,不知怡情老二是怎么一个安排?只凝神静听房门外面,脚步声倒有,都是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不曾见有人推门进来,而自鸣钟已经打了数下,自笑是『痴汉等老婆』,懒洋洋地上了床。
这一天相当累,心里有事,眼皮却酸涩得很,蒙蒙胧胧地睡了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发觉被中伸进一口冰冷的手来,『啊!地一声,不等他开口,又有一只冰冷的手,掩在他嘴上。
胡雪岩会意,身子往里面一缩,腾出地方来容纳阿巧姐。她钻进被窝,牙齿冻得『格格』发抖,同时一把抱往了他,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意在取暖。
『怎么冻得这样子?』胡雪岩转过脸悄悄问说。
『前厢房断命客人,到三点钟才走。』阿巧姐说,『今天轮着我值夜,风又在,冻得我来!』说着吸了口气,把他抱得更紧了。
胡雪岩好生怜惜,翻个身伸手把被掖一掖,阿巧索性把头钻在他胸前,他的一双手自然也就不老实了。
一面膜索着,他一面问∶『阿巧,你今年几岁?』
『猜猜看呢?』
『二十三。』胡雪岩说,『至多二十四。』
『二十四是要来生了。』
『那么多少呢?』
『我属羊的。』
『属羊?』胡雪岩在多底拿起阿巧姐的纤纤五指,扳数着说,『今年咸丰四年甲寅,道光二十七年丁未,十五年乙未,正好二十岁。』
『越算越好了!』阿巧姐当然知道他是有意这样算法,但心里总是高兴的。
『阿巧,』胡雪岩做了反面文章,又做正面,『你真正看不出三十二岁。』
『大家都说胡老爷一双眼睛厉害,会看不出?』
『真的看不出!』胡雪岩问道∶『象你这样的人才,为啥不自己铺房间,要帮人家?』
『吃这碗饭,三十二岁就是老太婆了!人老珠黄不值钱,啥人要?』
『我要,』胡雪岩不假思索的回答。
阿巧姐见多识广,当然不会拿他的话当真,接口答道∶『既然有人要,我还要铺啥房间?』
『这话倒也不错。』胡雪岩又问∶『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问到这话,近乎多余,而偏偏客人常喜欢问这句话,阿巧姐都腻烦回答了,『问它作啥!』她说,『总不见得是千金小姐出身。』
言语简峭,胡雪岩又多一层好感,不由得想起了尤五的话,认真地开始考虑。
此时此地,忽然既不动口,又不动手,那是大为反常的事,阿巧狙不由得有些奇怪,伸一只手去摸在他的胸前,左一按,右一按,这使得胡雪岩也奇怪了。
『做什么?』
『看看可能摸得出你的心事?』
『心事怎么摸得出?只能猜。你倒猜猜我的心事看。』
『我不用猜,我摸得出。』阿巧姐说,『你不喜欢我。』
『奇了!哪有这话?你倒讲个道理给我听听。』
『你喜欢我就会心跳。现在心一点不跳,是「当伊煞介事」。』
『妙!』胡雪岩笑道,『还有这么一套说法?不晓得你这样子摸过几个男人?』
这句话说得失于检点,阿巧姐恼怒伤心,兼而有之,慢慢抽开手,背脸向外。
胡雪岩这才发觉,说了句极无趣的话,深为失悔,扳她身子不动,仰头去看,梳妆台上一只洋灯的残焰映照,阿巧姐两粒泪珠,晶莹可见。
『生气了是不是?』胡雪岩尴尬地说,『说说笑话,何苦当真!』说着,拿手指替她拭去眼泪,顺势就亲着她的脸。
阿巧姐不作声,但也没有再作何不快的表示,她只是尽力为自己譬解,敷衍怡情老二和尤五的面子,好歹应付了这一夜。
胡雪岩却是由于这个言语上的波折,失去了兴趣,同时也累得懒于说话,一合上眼,便觉双目酸涩,真的借了一夜『干铺』。
到第二天一觉醒来,时已近午,侧身一望,阿巧姐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