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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善祥肯定地点点头,忧虑地说:“完了,太平天国从此会大伤元气的。”
“没有补救的办法吗?”谭绍光问。
“没有。”傅善祥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即使现在让东王有所警觉,同样是一场杀戮,只是谁杀谁的事,谁先动手而已。”
“行了,你别操这个心了。”谭绍光说,“何况,你已离开了东王府,你不是说过,从此再不论天朝事了吗?”
“话是这么说,”傅善祥没有一日不心系天京,她在那里付出过,有过憧憬和追求,她说,“我怎能办得到呢?”
“你也够痴心的了。”谭绍光说,“你这么痴心,你得到了什么?我今天是来给你报信的;北王、燕王认为你是杨秀清的帮凶,他们要杀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搜捕到,绝不因你出走就放过。”
“这我想到了。”傅善祥垂眉低目了好一会,凄然地说,“如果东王不是那么刚愎自用,我本来该和他风雨同舟到最后的,也许我这么悄悄离开他,是不对的。”
这确实是她发自内心的自责。
坐在一旁的曾宪听明白了,他忽然插了一句:“姑姑还想帮杨秀清?他死了才好呢!我都想趁机会回天京,亲手杀了那老贼。”
傅善祥说:“大人说话,你不要插嘴,去吧,你该睡觉了。”
曾宪只得走到里面小间去,躺到床上睡觉,可常常抬起头来听外屋他们在说什么。
傅善祥沉默了一阵,说:“我想写封短信给东王。”
谭绍光大为惊讶:“你想通风报信?”
傅善祥说:“不然,我后半生也不会有安生日子好过了。”
谭绍光愤愤然地把一块瓜皮扔在地上,说:“想不到你对他还这么有情!”
傅善祥说:“你……也许永远不了解一个女人的心。我恨过他,可我毕竟……我不知道也罢了,当知道他死到临头,我却不告诉他,这和我自己亲手杀死他有什么两样?”泪水已在她眼中打转了。
“这怎么是一回事!”谭绍光说,“你这是良莠不分!”
里屋,曾宪抬起头来听着。
傅善祥迸着哭声说:“你不该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你不告诉我,我心里不会这么难受……”
谭绍光说:“你真是个软心肠的人啊,你即使给他送了信,他也躲不过这场灾难的,这是劫数。”
傅善祥说:“只要我尽了力,我心里就安宁了,他死了,也是他的命了。”
谭绍光长叹了一声,说:“我真是多事,干吗来告诉你呢!”
“你已经多事了,你就再多一次吧。”傅善祥说,“我求你一件事,帮我找个心腹牌刀手,帮我往天京送一封密信。”
“给东王?”谭绍光吃惊得眼都瞪圆了,“你疯了吗?万一走漏了风声,送信人第一个没命,你我也都完了,我们无形中成了东王死党,这值得吗?”
里间出了一点动静。傅善祥急忙走过去看,曾宪装作翻身,又打起了轻轻的鼾声。
傅善祥放心地走回来说:“你说得也对。那我就不连累你了,我自己回天京去。”
这更令谭绍光担惊受怕了,他说:“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你只要在天京一出现,东王不会放过你,北王、燕王也不会放过你,你必死无疑。现在我就是用一百个牌刀手看着你,也不能让你离开这渔村半步!”
傅善祥忽然变得让谭绍光不认识了,她甚至马上找衣服,作出立即出发的样子。
谭绍光妥协了,他说:“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快写信吧,我派人送去就是了,我帮你了却了这桩心愿。”
傅善祥并不相信他,她说:“你能对天起誓吗?你不能骗我。”
谭绍光说:“我可以盟誓。”他仰面朝天,双手合十地说,“苍天在上,我谭某人若是不把傅善祥姐姐的信派人送到天京,我出门就摔死,不得脱生。”
傅善祥又于心不忍了,说:“你咒得这么狠干什么?”
“看看,又嫌狠了。”谭绍光说,“让我起誓的不是你吗?”
“是我不好。”傅善祥用很少有的柔情的目光看了谭绍光一眼,说,“将来我再报答你吧。”说完,她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这时曾宪正用不解和迷茫的目光窥视着外间灯下匆忙作书的傅善祥。
风狂浪大,江涛阵阵传来,仿佛那气势要漫过小草屋似的,惊天动地。
6。渔村后半夜的渔村已经鸡宁犬静,家家窗户上一片漆黑,傅善祥的窗户上是谁一亮着灯光的人家。门开了,傅善祥送谭绍光出来,到了门口,当着傅善祥的面,谭绍光把信交给一个牌刀手,说:“把这封信藏到衣服里,回头我给你进天京的碟牌,你天亮后动身赶到东王府去,把信亲手交给尚书侯淑钱,拿了她的回执回来见我。”
那牌刀手答应一声,接过信来。
这一切都被悄悄溜出来的曾宪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见傅善祥已回来,急忙又钻入屋中。
7。傅善祥家傅善祥拿起灯盏走到里间门口看看,见曾宪睡得沉沉的,走过去替他盖了盖被单,走到外间,吹了灯,开始上床。
当外间一切都寂静下来以后,曾宪从床上起来,穿上鞋来到窗下,在窗轴上浇了点油,然后轻轻推开窗子,钻了出去。
8。渔村一出了屋子,曾宪拼命在江滩上往前跑,他惊动了村里的狗,此起彼伏地叫起来。
很快,他看见了前面三个人影,他在后面尾随着。
9。兵营里牌刀手住处被谭绍光选中去天京送信的牌刀手回到住处,在灯下看了看那封信,揣进了衣眼里面的口袋中,然后吹灯睡下。
他的动作都被帐篷外面的曾宪看到了,曾宪躲在帐篷旁边堆杂物的地方,过了一阵,才轻轻掀起帐篷的底角,钻了进去。
10。 帐篷里帐篷里黑糊糊的,他忍着臭气扑面造成的窒息感,等了一会,才渐渐看清一切,这里睡着十几个人,鼾声四起。
他摸到了搭在床边的那件号衣,轻而易举地取出信来,他打开封口,取出信瓤,又装进去一张折好的白纸,重新放人衣袋,这才又从帐篷底下钻了出来。
11。 江边月光不太亮,曾宪大概看了看傅善祥写的那封信,把信撕成一条一条的,一松手撒在江水中,纸条在打着旋的水波中转了一下,立刻无影踪了。往回走的时候,曾宪的脚步格外轻松。
12。 天京城外太平军大营天亮前,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秦日纲来到韦昌辉的帐篷前,轻声叫着:“殿下……”
韦昌辉根本就没脱衣服,一把手枪就掖在枕头底下,他听见有人轻声喊他,立刻一跃而起,抓枪在手,迎到门口,见是秦日纲,问:“你一夜没睡?”
“睡不着。”秦日纲说。
“要沉得住气。”韦昌辉说。
“我打过多少恶仗,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秦日纲说。
韦昌辉点了灯,问:“什么时辰了。”
秦日纲说:“我听见头遍鸡叫了。”
“你有事吧?”韦昌辉发现秦日纲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
泰日纲说:“我本来想让殿下多睡一会的……”
听到这里,韦昌辉紧张起来了:“出了什么事?”
秦日纲说:“石达开打发他的女儿石益阳送信来了。”
韦昌辉问:“他不来了,是不是?找个什么借口?病了,对不对?”
秦日纲笑笑,递上一封石达开手书,说:“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啊。他说他病倒了,要在安庆停几天。”
“哼,几天!”韦昌辉气得把信在灯火上烧了,说,“现在是度日如年的时候,他让我们等上几天。”
秦日纲说:“他并没有说不来,只是说要等病体稍愈。”
韦昌辉说:“这个滑头,他压根就没想进天京!”
“那不会吧?”秦日纲说,“他正在武汉与曾国藩激战,一接到密诏,不是一气赶到安庆了吗?听说他还特地让他岳父黄玉昆从江西临江过来与他会合的。”
“那也是做个样子而已。”韦昌辉说,“他是想坐收渔人之利呀。我们胜了,有他一份功劳,我们败了,他也不得罪杨秀清,他可以两面讨好。”
秦日纲说:“我想他不会,他也是恨杨秀清的。”
“我看不错他。”韦昌辉说。
秦日纲说:“他让我们等几天,就等他几天嘛,看他来不来。”
韦昌辉说:“他那时又会再下一封书来,说病不见轻,再拖几天,这还得了吗?
现在我们已是箭在弦上,非发不可的了,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他石达开已经算定,咱们不会等下去的。”
秦日纲说:“如果他真这么想,那可太不像话了。”
韦昌辉站起来,踱了几步,说:“他想坐收渔人之利吗?我会叫他鸡飞蛋打一场空。”
秦日纲借着蜡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