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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来哟,他还能得很哩……”
“你瞅他那肩膀嘛,挑担子一准稳,走十里八里的,怕都不用换肩……”
“啥叫身长‘腿’短,好吃懒干,你娘说的那老话,谁个信嘛?”
桥上的红衫子姑娘,兴许觉得唱歌的后生说话太满,有些吹大牛了,便将头一低,手里捏着一截猫尾巴草,捻来捻去,也不对唱了……
红衫子姑娘低着头不唱,对面那后生,有些犹豫,正准备转身回去,男儿坡这边,却有一位瘦瘦高高的姑娘上了桥,手搭额前,朝对岸看了一眼,便放声唱了起来
太阳出来哟满天里红
妹妹呀出‘门’没人疼
莲藕叶叶当伞哩
一路上走来呀没个照应
……………………
对面的后生一听有人对歌了,朝前又走了几步,手里捏着一支月季‘花’,笑呵呵地唱了起来
小雀儿飞在树梢梢上
想妹妹想在心眼眼上
你要想进城我备马
你要想吃馍馍我揭缸
……………………
瘦瘦高高的姑娘,以歌探测对面后生,见这后生人虽敦敦实实,五大三粗,心思倒是细腻得很,莞尔一笑,便又唱了一曲……
一对一合下来,后生笑嘻嘻地捏着月季‘花’,朝吊桥中间走,瘦瘦高高的姑娘低头迟疑了一下,也捏着一节柳枝,朝吊桥中间走……
两人到了吊桥中间,后生将月季‘花’给了姑娘,姑娘将柳条给了后生,后生笑呵呵地看着姑娘,姑娘却一拧身,迈着碎步,一脸红晕地返回了……
两岸歌声此起彼伏,后生们跃跃‘欲’试,姑娘们羞羞答答,几番唱下来,除了男儿坡一位后生,唱词太过轻佻,且长了板牙,看着有些傻气,没有与姑娘对上眼缘外,其余好几对后生姑娘,都‘交’换了‘花’草……
‘女’儿梁这边,好几位姑娘怂恿着邵秋云,“秋云,秋云,你唱嘛,你唱嘛,看哪个楞头后生来接……”
邵秋云将那截红线缠在了手腕上,一下藏在了袖筒里,一下又亮了出来,却就是不上桥唱歌……
“陈帮主,你上桥去唱一个?”一位跑事老汉建议着说。
几个船帮兄弟一听,顿时来了劲,“对,对,帮主,你上去唱一个嘛……”
。。。
第535章 谁人应和
众人怂恿欢呼声里,陈叫山被几位船帮兄弟,硬硬推出了人群。…
往前十步,是吊桥。
退后两步,是人群……
陈叫山站立在月牙形人群包围间,拧回身子,冲推他的几位船帮兄弟,挤挤眼睛,撇撇嘴,两手掌外翻朝上,肩膀内夹了,脖子缩了,一脸自嘲的笑,眼神分明在说:好么,好么,你们推得好么,要我亮丑呀?我这粗喉咙硬嗓,哪会唱啥情歌?
后生们笑‘吟’‘吟’看着陈叫山……有人笑张的嘴巴,就那么圆着,也不合拢,静待陈叫山上桥;有人一下下地挠着后脑勺,琢磨着,似乎在替陈叫山思考着,分担着,着急着:赶鸭子上架这事儿,滋味儿也‘挺’不好受哩!
姑娘们不敢将视线,平平放出,平视的目光,对齐之处,是陈叫山的肩膀。
那个山一样的男人,与江岸站立的许多后生,亦差不多年纪。
他回身那一刻,那自嘲的笑,明明是自嘲,近乎无计无助无措的自嘲,却分明地呈示着,另一种从容……
若非从容,迢迢取湫路,就那么启程了,归来了?
一个外乡逃难的汉子,成为了名震一方的大帮主,如今已率领船队,浩‘荡’而来!
他是陈叫山!
哪怕是平视了去,看向了他的肩膀,山梁样的肩膀,兴许那肩膀上的眼睛,散发出的从容之光,亦会将姑娘们的心思照破!
山一样的男人,耸立在江岸,怎可仰望峰巅?
一些跑事老者,没有后生们那般的愣怔,那样的着急和琢磨,也没有姑娘们那样隐秘而细腻,羞而怯的心思……
“陈帮主,你只管唱,图的是个闹热,喜庆,乐呵乐呵么……”
“陈帮主,你只要开了口,就是顶呱呱,乡亲们都盼着听哩……”
几个跑事老者的话,令陈叫山对这三月十二,对这一片山水,更多了理解……
世间终究有一种美好,每个人的心底,都有。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堆叠如山的奏折前,批阅的间隙,看一眼窗外的云,听几声小鸟的叫音……那也是那种美好!
哪怕是低贱入尘的叫‘花’子,吃最粗鄙的饭食,吃饱了,坐在冬日暖阳下,解开褂子,“嘎嘣嘎嘣”地掐虱子,看着指甲盖上红红的虱子血,看着头顶亮晃晃的太阳,觉着自己还好好地活着……那也是那种美好!
追寻那种美好,文人‘骚’客们用诗词曲赋,庄户人家用一捧捧泥土,唱戏的,用那些悲欢离合的戏本,厨子用菜刀、炒瓢、灶台,买卖人用一枚枚闪亮的钢洋……
无论怎样的不同,到最后,最高处,那种美好,其实是一种东西。
在这里,人们用歌声!
用歌声,追寻那种美好……
与对眼缘的人,以歌声互诉心声,是那种美好的一部分。
正如跑事老者所说“图的是个闹热,喜庆,乐呵乐呵”,也是那种美好的一部分。
太极湾的枪炮与‘迷’阵都闯过了,幽深无比的湫泉都取到了,不可一世的日本第一高手,都被打死了,浩浩‘荡’‘荡’的凌江,都已经行过来了……
多少苦,多少险,多少累,多少忧,多少虑,多少悲,都历经了……
现在,在这两山夹抱的凌江吊桥前,在这三月十二的赛歌会上,何妨就唱,何妨就将过往那么多的苦、险、累、忧、虑、悲,在歌声里,来一次释放……
多么好的三月十二,多么好的赛歌会,多么好的一种释放的形式!
追寻那种终极的美好,不能只是一味的背负,背负,再背负,总需要释放的……
陈叫山笑呵呵地迈开步,朝吊桥走去……
儿时在茶馆里,遇上下雨天,那些抱了三弦的老艺人,倚在屋檐下,无心无肺,毫无羁绊地唱的那些曲儿,令陈叫山时常羡慕原来,唱曲,可以那么唱,想到哪里唱哪里,嘴巴里就算没有了词,又如何,哩咯啷啷地囫囵着舌头,也是那般快意!
陈叫山站上了桥头,嗓子便就痒痒了,像那包裹紧紧的‘花’骨朵,就要怒放在‘春’天里……
陈叫山就顺着三弦老艺人们的《江湖调》,冲着对岸,冲着‘女’儿梁,冲着云空,冲着凌江,吼唱了起来
走遍了川哎翻过了山
脚尖尖挨不到天边边
天上星星几点点
地上灯笼几盏盏
饿了俺就吃哎
冷了俺就穿
吃饱了哎穿暖了
葫芦里的酒灌满了
东山的日头西坡上转
南江的鲤鱼北天的雁
田地上的石头
多少年才烂
江河里的流水
多少年才干
问你问我问菩萨
问天问地问罗汉
……………………
陈叫山唱着,唱着,时而笑呵呵地咧了嘴,时而眉头凝成了山一样……
这《江湖调》的曲儿,听起来十分顺溜,就像一阵风,吹起了麦‘浪’,这一坨的麦穗伏下去了,那一坨的麦穗就扬起来了;就像柳叶儿在河里头漂,这一下凹下去了,那一下又就自自然然隆高了……
人们听见了,耳朵舒服了,很快地,便能随着哼哼了……
可是,这唱词,明明就是实实在在的大白话,什么“饿了俺就吃,冷了俺就穿”,明明就是傻傻痴痴的大疯话,什么“田地的石头,多少年才烂?江河里的流水,多少年才干?”
这歌好听,好听得很,可就是透着一种怪怪的味儿……
不是情歌,不是喜庆的歌,也不是悲忧的歌,说不清道不明的歌……
听见了的人,心里却又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不悲,不喜,不静,不闹,不虑,不欣……
依照三月十二赛歌会的惯常,一岸有人唱了,另一岸必要有人来和应和!
陈叫山的这一曲《江湖调》,那样抓人心,那样地舒服了耳朵,可是怎么来对?怎么来应?怎么来和?谁来对?谁来应?谁来和?
‘女’儿梁的乡亲们,在陈叫山声调弱下来,渐渐落于了虚无时,皆如石像一般,不晓得怎样去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