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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曜发的无名指和小指,依势逐次扩散开去,抖撒得极为小心,那小指微微钩动着,仿佛唱戏的‘花’旦,在唱腔延展之间,亮出的兰‘花’指,唐嘉中和鹏天,不仅心生敬佩和疑‘惑’:程保长这般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虎声狼吼似的,在施‘药’这一环节着,竟有着比‘女’人更为细腻的姿态来,由此而见,程家祖传之医术,绝非‘浪’得虚名啊……
尽管程曜发在施敷‘药’面环节,极为小心,但陈叫山仍然感到了一种渗‘肉’穿皮的巨大疼痛……
陈叫山牙根狠狠咬合,额上青筋暴突,鬓角上有豆大的汗珠,莹莹亮亮,但毅然不动不闪,稳如一佛……
程曜发将‘药’面施完,拍了拍手,站到陈叫山正面,拱手向陈叫山解释说,“陈队长,这两种‘药’面相合,我们程家称之为‘千毒迫’,一般人受了外伤,我是不敷这‘药’的,怕人受不住!有个别人一粘上千毒迫,就跳起来了,麻绳都困不住……陈队长,你真是硬汉子……”
程曜发说,这千毒迫,尽管施敷后,疼痛难忍,但对于伤口消解毒素,平复下刀取子弹、弹片、异物时的疼痛,以及日后的恢复调理,皆有极大的益处!
陈叫山慢慢适应了千毒迫的那一种钻‘肉’穿皮的疼痛后,感觉似有无数只小蚂蚁,不停在噬咬自己的肩膀,疼痛之中,又多巨痒……但一想到华佗为关云长刮骨疗毒之事,眉头一皱,纵是巨痛加巨痒,兀自不动,身定若石……
唐嘉中看见陈叫山这般坚忍,毅然不动不喊,想到之前程曜发所说的“度测身形”,便问,“程保长,这千毒迫,是不是要恰到好处,量少,效果不佳,量多,适得其反?”
程曜发连连点头,“是,就是这个道理……”
说着,程曜发转身拉开橱柜下面的‘抽’屉,‘抽’出一个牛皮的皮套,那皮套中有数把寒光闪闪的大小刀具、锥子、镊子……
程曜发‘抽’出一把背直刃圆的小刀,从一个玻璃罐子中倒出一些‘药’汁,将小刀浸泡在‘药’汁中,片刻,将刀提起,那锋刃上便嘀嗒着淋淋的‘药’汁……
走到火盆前,程曜发将小刀贴近炭火,翻转两面,反复烘烤,一瞬间,那些‘药’汁似乎逐渐凝滞在了刀身上,呈现着暗褐‘色’的光‘色’来……
程曜发拿出一根刮洗得干干净净的牛筋,朝陈叫山递去,“陈队长,你把这个咬着,我要下刀了……”
陈叫山摇摇头,“谢程保长,我扛得住,你尽管下刀……”
程曜发迟疑了一下,兀自一声高喊,“也好”
刀入肌肤,锥子在探拨,镊子随后跟进……鹏天和唐嘉中皆不敢去看,将头转向了火盆方向……
“叮啷”一声,程曜发终于将子弹取了出来,以镊子夹着,丢进了一个铜盆里……
第344章 轻生
程曜发的医术,果然非凡,祖传秘方,绝非‘浪’得虚名……
陈叫山的肩膀子弹取出后,施敷了秘‘药’,程曜发又将陈叫山腰间被岩井恒一郎咬伤部位,采用了“戳针祛毒,‘药’酒散淤”之法,进行处理,疗效极为显著……
杨秘书的小‘腿’之伤,卢芸凤的胳膊之伤,治疗相对简单,程曜发施用“敷粉迫毒”之法,立竿见影,伤痛大减!
吴先生的腹部之伤,探取子弹时,颇费了些工夫,并以肠线将伤口缝合,并配以内服汤‘药’,三剂‘药’下肚,吴先生脸上气‘色’,犹然好转起来……
满仓从半坡翻滚,被荆棘树根茬子,戳得浑身带伤,原本治疗并不复杂,但程曜发考虑到伤处太多,在对满仓施用“千毒迫”时,满仓疼痒难忍,用麻绳将其捆了,唐嘉中和鹏天齐上阵,仍是顶不住满仓又喊又动,不得已,再添进来三个后生,才将满仓摁住……但施敷过后,满仓自己说,伤口不再疼痒,舒服得很,倒为自己当时的又喊又叫,感到一丝愧羞……
三旺被手雷炸断了左‘腿’,治疗本身并不复杂,复杂的是,要考虑日后为三旺安装假‘腿’。。 。三旺平素很少流泪,听说自己日后要依仗假‘腿’走路时,竟痛哭流涕,夜里偷偷从‘床’上爬下来,爬出屋外,决计投崖自尽,亏得三旺爬得慢,被镇街上夜巡的狼犬,误认为贼,咬住三旺袖子,死死不放,才被乡亲们发现……
“三旺哥,你有啥想不开哩?”鹏天恨三旺平日坚毅,怎地如今这般懦弱,想到了轻生之路,抹着眼泪,边哭边吼,“七庆都上了天了,你还要跳崖,你是嫌咱兄弟太多了是不是?还是你一个人想图个清闲?撇下咱兄弟,自己去享安乐哩?”
为了三旺伤‘腿’尽快恢复,程曜发为三旺的断‘腿’伤茬处,做了一个“敷‘药’套兜”,形如一个草帽碗碗一般,套在了三旺的断‘腿’伤茬处。
听了鹏天一番恨骂,三旺却恨自己,连连‘抽’自己耳光,“我把庆没看好,我把庆没看好啊……庆都死了,我有啥脸?我活着有啥劲道?”
三旺一边哭嚎,‘抽’自己耳光,且用手去抓那伤‘腿’上的套兜,鹏天一下扑上来,抱住三旺,连连说软话,“三旺哥,三旺哥,我话说重了,我刚才话说重了,你莫气了……套兜不能扯呀,这是程保长辛辛苦苦……”
鹏天话未说全,被三旺一胳膊抡到了一边,鹏天抱住三旺时,怕碰到三旺的伤‘腿’,抱得不实,未曾防备,一下便被三旺的胳膊,抡到一边去了……
三旺又去扯伤‘腿’上的套兜,鹏天又扑了上来……
这时,陈叫山进来了,一步上前,单手如铁钳,紧紧钳住了三旺的手,三旺仍连连挣脱着,嚎啕不止,“我活个独‘腿’汉,活着有个用处?”
“啪”
陈叫山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三旺脸上,直将三旺生生打懵了……
“人活的是命,不是光堂面子……”陈叫山一声高吼,“你去跳崖,你去投井,你轻生自贱,算什么男人?”
屋里进来了一大群人,吴先生、卢芸凤、唐嘉中、薛静怡、杨秘书都进来了,程曜发和几位望山坪乡亲也进来了,寝室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三旺的头低下去了……
“你没死在日本人手上,难道要死在自己的光堂面子上?你是不能吃了,不能喝了,不能走路了?还是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见了?你三旺捋直了腰杆子,‘挺’高了‘胸’膛做人,谁能说你个啥?谁能说你三旺没用?”陈叫山‘胸’膛一起一伏,胳膊高高扬起来,朝向空中,一指一点,“骆叔在天有灵,秦排长在天有灵,庆在天有灵,咱问问他们,缺一条‘腿’算得了什么?做个独‘腿’汉,跟做个回不了家的游魂,哪个好?三旺,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轻贱你自己,你轻贱自己,就是轻贱关心你的人,帮助你的人,甚至轻贱骆叔、秦排长和庆他们的在天之灵……”
陈叫山的手臂,缓缓落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鹏天蹲在三旺的旁边,便偷偷地扯了扯三旺,示意三旺给陈叫山,给大家伙,说几句宽心话……
三旺低着的头,刚抬了一下,却又低了下去,并不开口……
陈叫山手臂重又抬扬起来,原本是想指向三旺的,扬到一半,却猛地放下,将头一低,转身拨开人群,慢慢走出去了……
屋里所有人,顿时陷入沉默凝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三旺兄弟,这个套兜你不能随便扯啊……”程曜发幽幽地说,“套兜里头装着‘药’面,贴得实在,换‘药’方便,万不可连带了伤‘肉’,进了风……”
程曜发说,敷‘药’套兜是他自己的独创医术,效果奇佳!但在伤口未愈之前,不可轻易拽扯套兜,使得贴合面错位,另外,亦不可动怒动气,不可悲伤,心如平湖,无‘波’无澜,最利于伤口愈合……
待伤口一愈合,便可安装假‘腿’,假‘腿’安上之后,‘裤’‘腿’套在其上,正常走路,毫无问题,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的!
“兄弟,你该不是怕讨不到媳‘妇’吧?我给你说,没一点麻哒……男人活的是气,是骨,你身上那家伙又没……”一位望山坪的乡亲,原本是想通过开玩笑的方式,疏通疏通三旺的心绪,并借此缓和一下屋里过于凝滞的气氛。这位望山坪乡亲,本‘欲’要说“男人活的是气,是骨,你身上那家伙又没有坏,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