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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澜一荡出,左爪就放开了墙壁,身体如箭飞射!
荆裂刚才那一记跳跃冲击极耗气力,加上他本身就有伤,杀了石弘后,回不过那口气来,站起转身略为缓慢。
江云澜的古长剑,已在半空中蓄势待发。
——下一刻将要洞穿荆裂的背项。
孙无月看在眼里。这时他最接近江云澜。
——荆老弟!
孙无月知道再运用大枪肯定来不及。他弃掉枪杆徒手冲上,右手以峨嵋大雁悲手,一掌印向江云澜腰侧。
就算平日神充气足,这等接近战斗,孙无月也绝非江云澜的对手。
——又碍着我!
江云澜愤怒得切齿,长剑一旋转,就把孙无月打来的手掌绞断,剑势接着顺刺,贯穿孙无月的右胸!
前辈!荆裂哀呼。
哪知孙无月早无生念,已断掌的右臂抱着江云澜腰身,把自己的身体紧紧拉前,长剑从他背后突出。孙无月身材不高,这一拉抱,头顶刚好碰在江云澜面门,撞得他一阵晕眩。
快杀他!孙无月吐血呼喊。那口热血都喷在江云澜胸口上。
荆裂猛地把左手的鸟首短刀掷出,飞向江云澜头部。
江云澜被孙无月抱着,限制了移动,只能侧头闪避。回旋飞来的刀刃,险险从他左额擦过,带出一抹鲜血。
斩他……孙无月的声音已经微弱。……连同我……一起斩掉……
孙无月眼看已势难救活。就算救活了,一个双手俱废的枪术名家,只有比死更难受。眼前的确是杀死武当高手江云澜的最佳时机,也是孙无月本人的愿望……
——但是,荆裂无法下手。
即使是将死甚至已死的同伴,仍然是同伴。要他把刀刃砍进一个生死并肩的同伴身体上,他,办不到。
岛津虎玲兰却二话不说,提着野太刀一跃上前。
鲜血流入江云澜眼睛。他只是隐约看见对面一个身影扑前,加上听见孙无月濒死的话,心中大慌。
要把剑拔出已来不及。江云澜左手紧抓孙无月的头发,带同他的身体快步后退。
虎玲兰踏步大力挥刀,斜斜劈下。阴流太刀技·燕飞!
江云澜拉着孙无月,无法及时急退。他心里已有死亡的准备。
野太刀的燕飞斩击,并没有斩开孙无月或是江云澜的身体,而是猛砍在孙无月背后突出的剑刃上。这一击角度准确,江云澜的古剑虽非凡品,但也抵受不住这五尺余长的厚脊大刀砍劈,随着一记金属鸣音,四寸长一截剑尖断折飞去。
——与荆裂一样,虎玲兰也无法朝一个救过自己的人挥刀。
江云澜又退了十几步,感觉已经安全才停了下来,把断剑拔出已咽气的孙无月胸膛,左手仍然抓着那尸身的头发。他瞧见爱用的兵刃被毁,心中痛惜。
——但剑断,总比身体断开好。
荆裂和虎玲兰并肩,再次举刀摆开架式,显然有继续战斗的准备。
——他们自知体能都已经消耗了七八成。面对武功比他们强,又未有受什么大伤的江云澜,可说没甚胜算。
然而他们不知道,江云澜战意也已大大减弱。爱剑被毁只是其次;对他打击更大的是,刚才荆、虎二人,确实有绝对的机会,就地把他连同孙无月一刀两断。
江云澜只觉得,武当兵鸦道武者的荣誉,今夜已经几乎被自己丢尽了。
这时,荆裂和虎玲兰后面远处,传来人群呼喝的声音。
巷里三人同时紧张地往那方向张望。那是祥云客栈的所在。远远可见有灯笼的光华。
虎玲兰脸容一紧。如果来的是物丹的后援,那就肯定完蛋了。
别紧张。荆裂轻声用日语说,脸上挂着笑容。要装作知道,来的是自己人。
虎玲兰瞧向江云澜,发现他的神情也有点紧张。
——也就是说,他也不确定来的是谁。
虎玲兰依荆裂之言,展颜笑了。
江云澜确实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他只知叶辰渊不大可能再加派人来。
——副掌门对我们绝对信任。
江云澜看看地上的尸体。峨嵋派的人悄悄来了成都,必定是冲着武当而来,也许不只派了五个这么少……
江云澜背脊流出冷汗。
——如果再来第二批峨嵋枪手,那可真走不掉了……
死亡,江云澜并不害怕。但如果连自己都战死,等于这次兵鸦道四人全军覆灭。那将是武当派的重大屈辱。
外边的人声和灯火更接近了。
江云澜恨恨地瞧着荆裂,心意已决。他左爪揪起孙无月尸身,右手断刃一挥,把孙无月的头颅砍了下来。荆裂二人不禁动容。
猎人。江云澜以断剑指着荆裂。留个名字。
荆裂。他说着,把雁翎刀垂下来。
他知道战斗已经结束。
别以为你这次胜利了。江云澜冷冷说。
荆裂看看地上那四具峨嵋武者的尸身。他点点头。我知道。
在武当派的霸业跟前,你不过是一颗挡路的小石头。江云澜垂下断剑。你继续吧。看看你还能像今夜这样挣扎多少次。
直到你们杀死我。荆裂把刀搁在肩上。或者我杀光你们为止。
就这么约定。
江云澜说时竟然在笑。那笑容并非讥嘲,而是发自真心。复仇虽然失败了,但他心底最深处,却隐隐有点庆幸。
——若不是以决斗武者的身份杀死他,不够痛快。
江云澜说完,提着仍滴血的人头,就转身奔入黑夜中消失。
荆裂在回味刚才的对话。他了解江云澜的感受。
那群人终于提灯笼寻到这巷子来。虎玲兰一阵紧张,转身举刀。
只见那些灯笼上,写着大大的江字。
是岷江帮的人。来祥云客栈寻找他们失踪的总管沙南通。
不是敌人。荆裂按着虎玲兰的手,让她把刀放下。
荆裂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伤痛和疲劳这时才一起侵袭而来。他感到身体像快要四分五裂,不支半跪而下。虎玲兰及时扶着,他才不至整个人摔倒。他用雁翎刀支着地,勉力跪定。
荆裂仰首。看见黑夜中的澄明月光。
——我生还了。
他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还有,对死去的同伴说。
第十一章同伴
燕横的意识终于回复,但还未张开眼睛。
他只感到身体像变得很轻,仿佛在空气中缓缓飘动。
青城派只修武道,从来不讲鬼神信仰。燕横也不知道,死后的阴间,是否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如此的孤零。师父、师叔、师兄们,一个也看不见。
他心痛。假如就是这样,连一个武当派的人也没有打倒过就死去的话,倒不如当天就在青城山,跟同门一起死好了……
不,我不会就这样死的……燕横喃喃自语。
起来吧。一把声音传入耳朵。小孩子,还要赖床赖到什么时候?
这是燕横不久前才认识的声音。此刻却有一股无比温暖的亲切感。
他终于睁开眼。
看见一片很低矮的木板天花。
燕横深深呼吸,才能聚集力气撑起上半身。这时才发现,自己双手仍然紧握着雌雄龙虎剑,只是剑身都用厚布包裹了。
你就算昏迷了,还是死也不肯放开剑。那声音又说。他们怕你睡梦中会伤到自己,用布包着剑刃。
燕横侧过头,看见几乎满身都包着布带的荆裂,正坐在他旁边的另一张床上。
燕横左右看看,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在飘荡。
这儿是船舱。
他又看着荆裂问:荆大哥……我怎么……
你已经昏死了三天。荆裂说。那毒药也算猛烈。幸好你中毒的分量很少。
燕横这时才渐渐回忆起,在马牌帮本部里身中那铁窗厅堂的陷阱,还有杀出囚笼的经历。现在细想起来,燕横不禁额上渗汗。确实是凶险万分。
荆裂拿起放在床边的船桨,来回抚摸着。
那夜他和虎玲兰被岷江帮的人救走时,他们还替他捡回了所有失落的兵器。
这船……是怎么回事?……燕横这时才终于放开剑柄,却发现手掌跟剑柄被黏住了。是数天的汗水和积存的血迹干结着。他很狼狈才把两柄剑都脱离手掌。
是岷江帮运货的大船。我们已经离开成都了,现在正驶在江上。
荆裂心里由衷感激岷江帮的人:当时虽然迫使了江云澜撤退,但夜里出不了城门,武当派的远征军还是可能找到他和虎玲兰。幸好有岷江帮平日走私货物的秘密通道(当然也要买通守城的卫兵),当夜就把他们跟燕横都送出了城墙外,日出后马上乘船离开。
燕横检视一下自己的身体。肩头的箭伤和几处轻微灼伤都包扎了,脸上被毒箭划过的地方也涂了药膏。左边身子还是有些软麻,但总算活动无碍。
你独闯马牌帮的事情,那位童大小姐都告诉我了。荆裂又说。
燕横一脸惭愧:都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