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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贞原本不想理会他,欲跟两个师兄再次会合。但回头一看,原来已有两名武当的黑衣弟子抢了上来,一个手握雁翎快刀,一个拿一对奇门兵器鸳鸯钺,各自跟吕一慰和陈洪力缠上了。
宋贞还未决定如何是好,江云澜的长剑已经攻至。那快剑虽不如叶辰渊般霸绝,但无声无影,出手的先兆极微小,宋贞不得不全神贯注地闪躲提防。
宋贞好歹是当今青城派第二号人物,虽学不好雌雄龙虎剑,但其他青城的高级剑术倒是全数练得精深。可是在这江云澜的快剑之下,竟是被逼得喘不过气来。
另外两边也是一样,两个连名字都不知的武当兵鸦道弟子,竟然只是单打独斗,就压制着两位青城派的有名前辈。尤其用鸳鸯钺那个,手上一双布着尖刀的钢环,出招奇诡,陈洪力一时不慎,右手背已被划开一道血痕,几乎连剑都丢了。
武当派训练出的人才,竟是如此鼎盛。
——为什么?短短二十几年,武当派的武功,竟然超越我们到这个地步?
武当派武功,天下无敌。宋贞一想到叶辰渊说过的这句话,不免心寒。
后面张鹏那些青城道传弟子,见三位师叔遇袭,也都提剑涌上助拳。
另一边,武当那三十余个黑袍弟子,看见对方一拥而上,亦同时抢前开战。
双方在教习场上,演成一场混乱的群斗。
坐在地上抱着师父的燕横,正欲拾起剑加入战团,一只手掌却有力地抓着他衣襟。
他垂头。是何自圣,左手掌心仍然挟着虎辟,以指尖勾住燕横的衣衫。他这一发力又触动胸口剑伤,呼地一口鲜血,喷洒在燕横脸上。
燕横抹去眼皮四周混和着泪水的鲜血,瞧向师父。
思豪……何自圣喃喃说。一双灰眼已然视线模糊。
他还不知道俞思豪已经身首异处,把这抱着自己的最小弟子,错当了开山大弟子。
师父……燕横应答,心里甚是悲怆。他回想今早,师父微笑摸着他头发时的情景。
那手掌的触感,像父亲。
何自圣勉力举起手上的雌雄龙虎剑,塞向燕横。
接剑……何自圣说时鼻孔喷血。
燕横把龙虎剑一并用右手接住,左手仍扶着师父的头颈。
……带走……走……绝不……何自圣呻吟说。那脸容有如垂死的老虎。……不可给……外人……夺去……
几阵惨叫声,引得燕横抬头。
他看见教习场里又多了二十几人。原来站在场边的研修弟子,有一半也不顾手上只拿着钝铁剑,毅然冲出,加入这场青城保卫战。不料他们一加入,就如羊碰上狼,已有两人被武当派的兵刃砍倒当场。
在混乱的战斗里,包括张鹏在内,好几个道传弟子师兄已经挂了彩,但还是咬着牙浴血拼命。
燕横心里多么想也跃入这个战场,跟师兄弟们并肩作战。
为了青城的生存与尊严。
走……何自圣这时伸手摸到燕横的脸。为了……青城派……
燕横手里紧紧捏着龙虎剑,握得指关节发白。
走!何自圣用尽最后的气力暴喝,煞白的脸,在这一瞬间仿佛恢复平日的威严。
——任何青城弟子都不敢违抗的威严。
燕横咬着下唇。用力得咬出血来。
他轻轻把师尊的头颈放在地上,跪地朝何自圣重重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抱着雌雄龙虎剑,往后面山坡的方向奔跑。
燕横并没有躲过叶辰渊的眼睛。叶辰渊马上举起离火剑,遥指向抱着双剑逃出教习场的燕横。
锡昭屏同时也看见燕横逃走。他本正在场中打得性起,一记鞭拳又把一名青城弟子的肩膊击碎,接着就看见人群之外,燕横那奔跑的背影。
锡昭屏回头朝叶副掌门大叫:这小子我早看上了!让我一个人去追他!
叶辰渊点头,垂下了剑。
锡昭屏大喜,马上拔起脚步,抡着那条岩石般坚实的右臂,在战场中打开一条通路脱出,继而飞奔朝着燕横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宋贞已经被江云澜的快剑刺伤了四处,虽不致命,但体力渐渐随着鲜血流失。他往旁瞥了一眼。师兄陈洪力的身躯早已俯伏在地。
宋贞什么都不能再多想。因为江云澜那柄长剑又来了。
原来十二个还能战斗的青城道传弟子,转眼只剩八个。张鹏左目变成一个血洞。他一只手捂着受伤的眼,另一只手仍挥着长剑顽抗。
虽然他知道、已经再挺不了多久。
站在场边的初级山门弟子,有大半已经被这血腥景象吓得逃走。
至于那些不敢主动加入战团的青城研修弟子,其中有几个在看见掌门被击败后,脑袋早已一片空白;其余的纯是因为害怕而却步。他们羞愧得不敢再看场上的杀戮。
惟有侯英志一人,仍然清醒地看着场里翻飞的鲜血与钢铁。
宋梨看见俞思豪和丁兆山那惨烈的死状,早就已经吓得失神昏迷。
侯英志抱着宋梨娇弱的身躯,依旧冷静无言。他看着青城派同门,一个接一个在黑袍武者的招术下被屠杀。
◇◇◇◇
燕横满脸是恩师的鲜血,发髻也早散掉,双手倒提着雌雄龙虎剑,狼狈地奔窜上山。
到了一片崖岩上,那儿被树木三面围绕,惟独朝东一面甚是开阔,可以清楚俯视下方的青城派玄门舍,还有舍堂旁边的教习场。
燕横停下来看看。只见教习场中央的血斗仍在持续。但穿着青袍的人,站立着的已是越来越少,正被穿黑袍的人重重包围。
——已经快完结了。
燕横强忍着抽泣,再次看看手上那双青城派圣剑。
——师父给我最后的命令,我不可以失败。
他再次迈步,要往树林深幽处钻。这些年来他跟师兄弟们经常翻山奔跑练气,山上的路径非常熟悉。只要走过几个山径分岔,他相信武当派那些家伙很难找得到他。
就在此时,后方一阵枝叶弯折的声音。一条矮壮身影从林间小路冲出,踏着极强劲的步伐,如野猪般撞向燕横!
燕横及时往旁闪身,滚地两圈,才躲过了这撞击。
他抬头一看,正是那个把师兄宋德海武功废掉的锡昭屏。
锡昭屏依旧光着形状奇特的上半身,那双臂满是鳞片似的厚茧,一边眼睛仍然赤红未消,活像从深山里钻出来的一头精怪。
小子,刚才你不是想出场跟我打的吗?锡昭屏讪笑。现在就给你如愿!他说着就摆起两仪劫拳的架式,作势欲出鞭拳。
燕横马上举剑戒备。他不擅用双剑,这般一长一短的双剑更加不懂使运,只好单用一柄龙棘指向锡昭屏,把虎辟插在后腰带里。
锡昭屏这一下作势攻击,不过玩弄燕横。看见这小子紧张地拿起剑,不免又得意大笑。
哈哈……臭小子,真好玩!他眼神凶狠地说:我就慢慢跟你玩。保证比你那废物师兄玩得久!
你……你们……燕横怒然皱着一双浓眉。欺人太甚!
欺人?锡昭屏怪叫。你是说『欺负』你们?你们不是练武的?有脸皮说自己给人欺负吗?我跟你那个废物师兄,还有我家副掌门跟你们师父,不都是单打独斗?我现在不也是找你单挑?还让你用兵刃呢。请问有哪儿欺人了?我们没有给你们青城派认输的机会吗?既然不认输,那就得打!打到其中一方爬不起来为止!武人本来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燕横被锡昭屏这么一番抢白,竟是无从反驳。他说的不错:武人天天流血流汗练武,不就是为了成为强者吗?不就是服从强胜弱败的法则吗?燕横想起自己昨天在山下刺伤鬼刀陈,还不是一样的事情?……
我们武当派杀伤你的师门长辈,你可以恨我们,可以报仇!锡昭屏不屑地说:可是别说什么『欺人』这废话!这等没出息的说话,污了你那位厉害的师父!
燕横伸剑指向岩崖下方的教习场:你们胜了,还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今天结下了这血仇,你们活着的弟子,总有一天还是要来找我们报复。锡昭屏傲然说:武当派向世人宣示天下无敌,这个霸业往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干。我们没工夫再理会你们这些苍蝇,只好说句对不起了。你们不会白死的。青城派覆灭,是我们武当派无敌传奇里的一页。
你疯了!
燕横的怒鸣在山间回荡。他举起龙棘指向天空。
我燕横当天立誓,只要我一天在世上还有一口气,也要找你们武当派报这个血仇!
有出息。
说这话的并非锡昭屏。
声音来自他们头上。
锡昭屏往上瞧。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有一个人影坐在粗壮的横枝上方。那人身后正好就是当空的太阳,背着强烈日光,锡昭屏看不清其容貌。
就在锡昭屏这一分神间,燕横聚全身之劲力,挟带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