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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公馆的砖墙。投照进灿宜的眼睛里,颜色式样都那么的可笑。
侯在外头院里的乔家的司机,见灿宜出门来了,便打一打喇叭,叫她上车的意思。她完全不理睬,加快脚步,径直自己跑出去了。
她在大路上踏下沉重的步子,跑起来便觉到了凛冽许多倍的风,鼓噪在她的耳际,与翻飞的发梢厮磨出壮大的声响。
她恨他们。
乔家闹出不小的动静,传到路家这里,自然有些事情便要搁浅下来。头先宁逸白反对两个孩子的事情时,顾虑的很是恰当。自古摆明了自己开明的家族,但凡是有名望的,所说的一切都不过为了照应面子罢了。他们之所以同意,倒并不见得是当真看好灿宜。即便的确是认可了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也是在考查不出偏差的前提下。此言偏差,譬如她的家庭上不得台面,又譬如她的出身不够磊落。虽说这都不是女孩子本身的错处,然若不巧沾上这些可为流言造势的偏差哪怕一星半点的边,由得她言行品格妙到天上去,也由不得她踏进自家的门。
因为他们有的是选择,大不差这一个。
路莞之历来是个果断的家长,任凭路谦添怎样辩驳,只是不许他出门。
“……你要怎么办。”祁佑森两只手揣在裤兜里,斜斜的靠在窗边。
路谦添坐在窗台上,撑起一条腿,望向窗外。他将一只手肘支在膝上,没有说话。良久,却兀自伸了食指出来,点住玻璃,敲出隐约的声响:“……从那里……”他像是思忖片刻,自语道:“那里应该合适些。”
祁佑森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出去,越过不宽的草坛,外围是一片低矮的院墙,墙上是竖起的栅栏。搁在发花的时节,这便是整面的蔷薇,芬芳而灿烂。然而眼下,惟有布满荒杂的色调,以及可想而知的细密的刺。那些数不尽的针点,历经过一冬的冰冻,将变的格外尖硬伤人。
“你疯了!”祁佑森从口袋里抽出手,向路谦添肩上重重打过去,敛眉道:“那里不行。”
路谦添转脸望住他,松松的一笑:“……上次你不还跟我说‘就是翻墙出去见上灿宜一面又能怎样’的?‘总强似一句话没有,让她一个人在家悬着心的等罢’?”
他拿他的话来回应,脸上笑着,为使他放心些。
“……这要扎死人的!”祁佑森扬声道:“论翻墙,我自然比你有经验,上次不过是激你的话,哪里用的着你当真。况且这次同上次境况不同,你不能乱来!”
路谦添没开口,却起身走到衣柜边上,兀自拉开橱门翻找衣服。
“路谦添!”祁佑森跟过去,掰过他的手,“你不是要变沉着的!这话不是你说的!翻墙那是我祁佑森才干的事!轮不到你使这一招!”
路谦添便推开他,将手里的衣服狠狠摔了出去,痛声嚷道:“我变沉着又怎样?!我就算变成我父亲那样又能怎样?!我变了灿宜就不是乔家的女儿了么!我变了他们就能无视那些约定俗成的混账规矩,就能闭嘴不吱声,由得我堂堂正正跟她结婚么?!……上次是我错了,我要摆脱的根本就不是过去的那个路谦添,而是这可恨的身份!随便他们抱着个莫须有的名分吃饭过活好了,从来我就……”
祁佑森闻言立马上前捂了他的嘴,低声斥道:“……你疯了!这话也敢喊!真要叫人听了去,只怕你连翻墙的机会也没有了!”他听了听外头没什么动静,便松口气,放下手来。扫一眼路谦添,无奈道:“没辙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耸着眉叹道:“……多少年以来,我以为只有可能是你拦着我跳墙发火,却不曾想时至今日,还真是世事难料……”
路谦添怔了怔,不一刻,两人都松声笑了出来。
祁佑森突然想起什么,又敛紧了神色道:“……可你倘或真敢离家出走,再不就整个双双私奔的,可就真连宁先生那边也辜负了!只怕也更带累灿宜……先说好,我势必要告密的。”
路谦添便笑着转过身去,从衣柜里取出个药箱,塞给祁佑森道:“我方才不过是要拿纱布来,将手缠紧了好方便行动的,谁知你在边上瞎琢磨什么。”
【57】痛症
擦着天边沉下去的太阳敛走了世上仅剩的余温,光线沿着细路撤走时逆向洒落了满天满地深沉的影子,如针脚般喧嚣在巷尾街边。细密却壮大。连同风底潜藏的灵音也追随其后,无声无息间,渐幻出疾静的奏鸣。
如果风和时间都有良心,那么长久以来,被祭奠在长河和人心里的那些悲凉的故事,便定然不必发生。可是时间永不会将预见性的脉络提前告知,风也不会由前路逆流回溯。它们惟有散漫且冷漠的面孔,任由人们渡过欢愉的时光,下一站却在未知间踏入支离。
而分别,明明不该是对相遇最好的回应。
路谦添在不远处缓下步子来,定定的站在那里望着前方。灿宜靠墙蹲在家门口,缩成一团小小的藕心色的影子,将头埋进膝上圈抱起的臂弯里。路灯静默在一角兀自暗送荼浮的光,便在短暂的一段弄堂里映衬出一片冰白如同沁了水色的傍晚,笼在他和她咫尺的距离以内。可是他却渐渐觉得四下恍了满是模棱的影,模棱的气,漫散绵延开,又仿佛扩成世界模棱且遥远的两个最异端。然后任由他敛紧了眉心,全力将眼前一团不清不楚锁进瞳子里,也还是探寻不到她的所在。
直到一步一步走近了,才发现她肩头在潺潺的耸动,手指用力绞着衣衫的边角,关节发白。
路谦添没说话,静静地站了良久,最终只是蹲下来在灿宜面前,解开自己颈上的围巾,松松的包裹住她的肩。
可她并没有抬头看他,仍旧安分的埋着头。棉布衣袖的细纹里,缱绻了太多潮湿气,一股脑儿沿着她的轻啜翻涌进鼻息,逆路环转而上,一分一毫布满眉心里那片忧愁的湾。心头是闷涩的浆,浓而不化,日日积蓄成势了,便不管不顾堵了被排遣的去路。叠累,壮大。最终使她的抵触显的分外单薄。
灿宜压住嗓尖的哽咽,埋着头轻声道:“……我害怕……”
路谦添怔了怔,心里怂恿起一股微薄的冲动。隔了半晌,身子向前一倾,一只膝便触到地上。他张开怀抱环住她的时候,发觉她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东西,于是低头去看。彼时曾在漫天昏昏无华的夕阳影照里,由他亲手挂在她的颈上的,那一只木刻的桃花,此刻正被灿宜死力牢握着。她不肯松手,如同拼力想挽住生命里仅剩的藤蔓,可偏偏越是挽不住丝毫的边脚。
“灿宜,”他揽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去照相。”
他有修长美丽而关节明棱的手指,摊开来仿佛能盛满一片冰白的月光,微笑着送到她的面前。抑或是手底不经意间阻住她的视线,描给她额角一枚飘转的花。他是温柔的人,住在她的心上。在她明明克止不住哭泣,却又怕父亲看见会难过或自责,因而不敢进门,惟有躲在家门外偷偷落泪的时候;在她将倔强和愤恨发泄在某些人身上,必须当面端高坚强清高的架子,而事实上心里早就被痛恨瓦解了力量,孤军溃守不住城防的时候;她没有人可以讲话,没有地方可去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一直的想着她。甚至不在意家庭的箍拦,想方设法出来见她,拥抱她。
他总是她心里那个温暖浅然的少年,在清朗的远天下,隔了半条街的距离,扬声喊她的名字,说他喜(霸…提供下载)欢她。他为她刻木花,为她倾洒满山的灼灼芳华。也为她改变初衷,费心学习从前明明抵触的东西。他偶尔斜眉刁钻的笑,多半的时候还是会温和的望着她,惦记着她会失眠,就静静坐在房间外陪着,希望她安心。
她心里的他,更清晰的形象不再是西装扮相时那个挺拔而俊朗的少年,或许从某个难眠的晚上起,他穿着赭石色阔领毛衫,米白长裤和拖鞋的样子,就更深,更深的烙进她的心。那个样子的他适意而亲切,像家人。也是她头一次真正意识到,他不仅仅是那个喜(霸…提供下载)欢着她的人,更是她即将付与终身情感和生命的人。他会成为她的丈夫,而她会是他的妻。
原本她生命里所有浪漫又感人的细节,几乎都应该设定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原本是这样。
可最矛盾的一点在于,她对乔家渐长渐壮大的怨恨,足以牵连使她抵触一切高高在上的家庭。包括他的。
路谦添温柔怀抱着灿宜的胆颤,轻声道:“我们去照一张相。”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即将打烊的一间小相馆门口。
老板冲他们耸着肩微微一笑,一脸抱歉:“明天罢,收店了。”
路谦添便恳切的请求道:“……我们只照一张。”
“那更不值当了,”老板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