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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小你也没怎么正经谢过我,”灿宜别过脑袋同他开起玩笑,“现如今哥哥也算大人,该想个讨喜的法子慰劳慰劳我了罢?”
“你可够排场的,”莫觉凑上前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从前不知是谁整天缠着我带她去戏班听戏的……”
灿宜听见他提起这事,立刻来了兴致。宁逸白向来不喜(霸…提供下载)欢戏曲小调的,自己只是为着这戏词字眼间的那份无声自现的宛转悠扬,碍着女孩子家不好独往戏班里跑,故此先时莫觉在宁家学画的时候便常常求着他带自己去看戏的,只是没机会实现过罢了。
如今他又提起来,可见是有这打算了,因此高兴起来,挽着莫觉的胳膊在院子里笑道:“你可答应?你可答应?你若答应我就做你的桃枝小姐!”
少年拿书敲着灿宜的头,笑道:“这可算是正经谢你了?”
“怎么不算,这样最公道!”灿宜松了手,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片刻又道:“只是一件事,你们都是大学生,我去演主角总觉得不大恰当。”
“这倒无妨,”莫觉也坐下来,“社里有几个也是老师的学生,都认得你,夸你很多呢,况且,真喜(霸…提供下载)欢这活动的谁也不在乎长了别人那两三岁。”
灿宜点点头,起身拍拍尘土,就要道别去学校了,又听莫觉说道:“哦,并非只有你年纪小,社里一个朋友也劝了他表弟来演,同你一样大,叫做路添什么的,说是很有些才华,还出了一个剧本的,或许后面用的上。”
只听见路添两个字,灿宜便走了神,直直的出门去,也没听见后面莫觉说中午去学校接她之类的话。
有些人和事便如同香炉里窈袅腾空的几缕翩然的烟色,总归是要繁复在一起,化成同一支故事。
【折子】致久远时日
仿佛穿行过境
回归了一个年代
体味一场不曾有过的往事
终究是一场不曾有过的往事罢了
如同泛黄的相纸
旧照里荒芜到天际的那些爱情
褪色
模棱
然而总归留下一圈茶渍般
存在过的证明
亘古
是如同疾云般难以具化的措辞
并非铭心刻骨轰烈非(霸…提供下载…)常的一场相识相知或是分离
只有淡然如水
绵延过时间的山
仿佛被拉长的线
逶迤在浅澈的晴空下
剥离出一段独有的伤感
我们与他们
为着这回身的一眸
清一壶茶香
缭绕里谈一谈过往
有些人和事
便如同香炉里窈袅腾空的几缕翩然的烟色
总归是要繁复在一起
化成同一支故事
【13】老朽
灿宜同云宛作了别,向自己教室走去,刚刚跨上台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便转过头去看。少年一脸明朗的笑意,冲她挥挥手:“宁小姐早!”
“祁少爷早……”正说着,祁佑森往旁边一让,灿宜看见他后面的人。
换了校服的路谦添,站在台阶下面,仰起的面孔上仍旧一副安然的笑,温和的望着自己:“……早,宁小姐。”
“早……”灿宜略微点一点头,脸面上不明就里的热起来。
自打那次模棱两可的邂逅,这算是两人头一遭正经见面,且往日他不大来学校的,如今意外遇上,自己多少有点尴尬,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进入教室。
课堂上心意却不算平静,偏偏又想起今天早上莫觉的话,什么路添又是什么表弟的,多半指的是他了。自己待要想问,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眼见前桌的少年,有笔直而挺拔的背影,肩线形成完美的弧度,清晰的滤出骨骼的轮廓。阳光作祟,靠窗一侧的头发飘起一层清晨暖橘色的光,温和,尔雅。
如同一片湖水。
“宁灿宜同学,你说说看,牡丹亭》里你最欣赏的有哪几句?”
是在听见老师的咳嗽声后,灿宜才回过神来。
“……什么?”
“牡丹亭》!你不至于没有读过罢!”
“……只是那个柳郎。”灿宜弄清楚提问,答道。
“……什么只是那个柳郎?”老师却听不明白了,“我是问你欣赏哪些词句!”
“只是那个柳郎。”灿宜提了声音,再答一次。
见老师推推眼镜,一脸牢骚的样子,多半是把自己当了不认真听课的学生了,后半句就眼下的状况来说虽然不假,可灿宜也实在没有笨到听清了问题还答非所问,乱白话一通的地步。
因此又解释道:“那一段皂罗袍》加好姐姐》固然最是出名,”这便是了,先生提问,毫无悬念,非要引得学生把这两阙曲词提起来才好展开下面的讲课,见老师才要点头,她接着又道:“好虽好,学生却最喜(霸…提供下载)欢那句平淡不起眼的句子的。”
“什么句子……?”老师再不理解。
“只是那个柳郎。”
是在杜家小姐丽娘还魂复生后,见着柳梦梅,柳生万分焦急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时候,丽娘浅笑着理了理头发,轻声答道:只是那个柳郎。
“虽然朴实平淡,柳生情切,是用情之深;丽娘静答,却是用情至真了,区区六字,真情自见,便远胜赘言无数。”
“乱讲,”老师合了书,“便是这样好,如何历来没有评家推崇的!”
“难道众口赞扬的便都是好句子,无人问津的就索然寡味了?”
“什么?你便在这里咬文嚼字罢!明明摆着那些个好词好句的,偏偏来这么一出!”
“先生问的是我欣赏的,我照答也有错?”灿宜喊他先生实为尊称,那老顽固却认定她是戏弄自己,于是生气起来。
“你……”重重的把书磕在讲桌上,“没道理!女学生态度这样蛮横!竟敢课堂上顶撞老师了!”
“我如何失礼冒犯了您的?”灿宜原本是正经答题,无奈老师偏偏曲解,不过就是没照他的意思替他抛砖引玉罢了,白白当着三四十号人受了责备,心里也不高兴。
“你倒是有胆量!”老先生怒意难平,“这是逼着我破例了!”
说完抬起手指着教室后面,道:“你给我站到后……”
“老师,”话还没说完,一片清亮的声音响起,前面的少年站起身:“整个惊梦》一折都叫人赞叹,老师可否细细讲解一番,灿宜同学也能重新体会了。”
老师转脸看向路谦添,如何不认得他。
路省长之于这老朽便如同贾政之于他府上的那一班清客相公,说白了也就是另一重巴结罢了。他偶尔在路公馆见着路谦添,也上去攀谈两句的,眼下既是路少爷解围来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少年话里也有顾着他的颜面,不至于使他下不来台,于是咳嗽两声,瞪灿宜一眼道:“也罢,你坐下好好听听罢!”
便开讲他备好的课,自是无趣之极,毫无新意。
挨到下课,灿宜本想道谢,想起刚刚路谦添称呼她“灿宜同学”,便不好开口叫他了,拿不准该做何称呼。倒是他先回过头来,笑道:“宁小姐特别的很。”
还是换回来了。
仍旧是宁小姐。
可是灿宜听来却愣了半刻。好比经过一些情节之后觉得同某人的关系渐渐拉近,而这亲近又让人愉悦的时候,却突然被告知我同你毫无干系。
偏偏原本自己的情绪里曾经催生出一些微弱的枝芽,如今便是毫无意义了。
于是低头道:“谢谢你了,路少……”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少年斜靠着窗台,挡住她眼前大片的光,投给她一片影像,将她也包围起来。就在她话尾上,避开旁人的视线,俯身近前,低头到她耳边,轻轻念了两句。
然后直起身,背光的面孔上浅浅的一抹弧度:“这是我喜(霸…提供下载)欢的。”
下了学,正同云宛往校门外走,路祁两个迎上来。
“何小姐在几班?”祁佑森转头问道。
“一班,你们隔壁的。”云宛同他笑笑。
灿宜因为路谦添的关系比较尴尬,无话可说,路谦添本来话也不多,祁佑森同云宛两下里不相熟,也聊不起来,一行人气氛颇沉默。
“灿宜。”将走至校门的时候,听见有人喊自己,闻声抬起头。
莫觉正靠着大门边的墙上,百无聊赖,先看见灿宜近前了,于是冲她挥挥手,之后才发现旁边的人。
“莫觉哥哥?”灿宜早上没听到莫觉后面的话,不知道他会来接她,感到吃惊:“你怎么来了?”
“早上不是说了的,”莫觉看见一边的云宛,笑道:“云宛,很久没见了。”
“可不是,灿宜天天惦记你呢!”云宛朝他吐吐舌头,本来是开玩笑的话,灿宜顾虑到路祁两人在场,于是推了她一把。
“总是不正经,”转身介绍道:“这位是我莫觉哥哥,莫伯父同我父亲是至交,哥哥跟着我父亲学过许多年画的。”
又接着看向莫觉:“这是路谦添,这是祁佑森,是我同班的同学。”
莫觉听了,笑着点点头致意:“你们好。”
路谦添原本稍微有些讶异于灿宜同莫觉的关系,听